按照常理,等到长辈离世,兄弟二人分家,罗丫头和铁二牛一起养大了孩子,给孩子娶妻,再把女儿嫁出去,就能含饴弄孙。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从铁树铁花十三岁时,老天爷就像是发了脾气似的,再也没有一滴雨,偶尔下雨,地还没有淋湿就停了。
因为干旱太久,一开始是附近的小河干了,渐渐地,两年后,县城的那条大河也干了。
在这两年之中,村里的人,镇上的人,包括县城的人为了抢水,几乎每天都在打架,打伤了无数的人。
等到县城那条大河也干枯,所有的人都明白,再不离开家乡,只有死路一条。
于是,家家户户收拾了行李细软,往江南的方向奔,有些人去往京城。
江南是鱼米之乡,水源丰富,应该能有吃的。而京城是国都,皇上住在那儿,都说皇上爱民如子,肯定不会让百姓饿肚子。
附近几个县城包括府城的人庄稼农户也好,大户人家也罢,全部都收拾了行李往这两个地方去。
铁家有一头牛,这比其他逃难的人轻松了许多,所有的行李往上一装,在路上比其他人快多了。
这一走,就是三个月。
一路上,到处可见抢劫杀掠,爱俏的妇人和姑娘们都将自己的脸涂的灰蒙蒙,生怕被人见色起意。
铁家算是启程最迟的,但前前后后还是有不少人,他们家有一头牛,这想藏也藏不了。
比起女人,这头可以拉货可以宰杀的牛诱惑要大多了。一路上有不少人想要扑过来抢,但因为铁家的人多,他们不惹事也不怕事,基本都挡了回去。
但这世上穷凶极恶的人太多,就在他们上路两个月后,又有一群人饿红了眼扑过来。他们的人数比较多,完全是拼了命的抢,大家互相又咬又掐,后来还是铁家人的狠劲将众人吓退。但是,等到那些人退去,众人才发现,铁二牛不行了,只剩下了一口气。
罗丫头累得哭都哭不出,几个儿女也扑在旁边,眼睁睁看着铁二牛咽了气。
这种天气肯定不可能带着死人上路,把人葬回家乡更是做梦,老太太做主,直接在路旁挖个坑把人埋了,然后做下记号,等到他日灾情过去,再回来接他安顿。
说是这么说,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事不太可能。
一家人来不及悲伤,再次踏上了去江南的路,可是他们已经走了一两千里,路程得了大半,再来三个月,肯定能到江南。
其实想想就很绝望,不走又能怎么办?不走,就只能留下等死。
可能是老天真的会开玩笑,在铁二牛死了不到一个月时,天空下起瓢泼大雨,一年下了个把月,,那些干枯了的大河小河又重新有了水先前的之前的干旱就像是个笑话。
也是这个时候,各处衙门都张贴出了告示,阻止大家继续往京城或者是往江南,让他们就在当地落户。
并且,各个衙门落户的条件还不一样。
铁家人走了太久,不想再走了,于是就留在了原先有一条大河的铁山县。
这儿不光有河,附近的山里还有铁矿,原先没有灾情的时候,此处富庶,比得上某些偏远府城了。
但是因为灾情,矿山里的人早已跑了。衙门大概是为了尽快开矿,留住灾民的条件相对阔绰。
去衙门登记户籍,确定留下来后,每个人能分到一亩地,便是包在襁褓里的孩子,同样也有地。
只是,之前此处发生了一场泥石流,大部分的房屋都已被埋没,得自己想法子建房。
铁家人没有银子,只能去垒土砖,前前后后花费了三个月,总算是能安顿下来了。结果,刚刚搬入新家,罗丫头就被逼着再嫁,甚至连儿媳妇春芽也被迫嫁人……她的女儿铁花,在下雨之前就被老太太半桶水换给了一个老头。
她们不想嫁,但失身于人,如果不嫁,村长会将她们沉塘。
“丢上来吧,烦都烦死了。”
说话的是罗丫头的嫂嫂白氏,这牛再有力气,板车只有那么大,且坐的人多了,牛儿也走不动。有人上去躺着,必然要有人下来。
白氏不愿意下来,但一个是自家男人,一个是儿子,一个是婆婆……只有她下。
只是,地上那么烫,他们又没有鞋,她实在不愿意下去走,下牛车时,不甘心地踹了一脚昏迷的人。
楚云梨瘦得皮包骨,这一脚,险些没把她给踹背过气去。
也是楚云梨意志力格外坚强,才没有当场痛呼出声。她霍然睁开眼睛,目光凌厉地瞪向白氏。
白氏吓一跳,反应过来后,指着她大骂:“好啊,我就知道你是装的,你个懒货,为了坐牛车,居然装晕,娘,我说弟妹不老实吧?那上面是我男人和儿子,你要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