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李梦鲸一提醒,她想起来大姨母与梅大人早已休离,梅大人甚至也不在大理寺管刑狱了,一瞬没了主心骨,又哀哀哭起来。梅长生见状便知有事,伸指点了姜瑾一下,令他留在这儿,稳重的嗓音有安抚人心的力量:“我送你们上去。”对于梅鹤庭的去而复返,宣明珠很有些意外。等看见风尘仆仆的李梦鲸和外甥女,她皱眉问道,“出了什么事?”陆红缨此时再也忍不住,扑倒在宣明珠面前痛哭,“求姨母做主,我娘,我娘她没了!”宣明珠乍听之下甚至有些没明白,宣明月没了?她比自己还小一岁,素来没病没灾的,怎么会没了?她自小独得父皇宠爱,后宫中的那些妹妹自然面酸眼热,所以宣明珠命中姐妹缘浅薄。惠妃膝下的三公主,从小就是个老实头,宣明珠不去欺负人就不错了,论交情,一向平平而已。不过再疏远,身体里也流有一半相同的骨血,更何况是一条人命。宣明珠唤澄儿打水,端来安神的茶饮,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梅长生合乎礼数的却行回避,被宣明珠余光瞥见,对他道:“你先别走,一道听着。”骑马送她一程殿窗四方敞开,有山顶清风穿拂徐来。清凉的宫室中,李梦鲸看一看老大,再转眼瞟一瞟梅鹤庭,心里纳闷至极。上回在上林苑中,见他们还水火不容的,怎么分开后反倒和平共处,有说有应起来了?不过这却先放置一旁不提,她拢着陆红缨的肩膀道:“老大,是这么回事,这几日我随祖母在城郊的清心庵吃斋,今日天刚明时,听见官道上有动静。我出去一看,一辆马车驾驶在前,马车后头却有一行壮硕汉子赶马来追,将那马车团团围住,打开帘,车里是个小姑娘。“我当时不识得红缨,,眼看着那群人就要把姑娘抢去,以为光天化日之下竟出了强抢良女的勾当,立即带领随行的家仆下去阻拦。一番交涉才知,那些人自称是上京长寿坊陆家的家仆,这位是三公主与陆衙司的千金。“红缨见了我,只喊救命,说那些人要害她,她有人命关天的事要去汝州找长公主。我见那些人纠缠不休,实在凶悍,心中有疑,便抢出匹马带了她来。”宣明珠光是听着便觉有些惊心,转向陆红缨,缓和声音轻问:“姑娘且莫伤心,你母亲,樊城……是何时的事?”樊城为三公主宣明月的封号,陆红缨啜泣道:“禀姨母,前日午时,我娘亲去府里的莲池边散步,也不知怎的……竟,竟落了水,当时她身边女使皆不在,等发现时人已经……”她一行哭一行说,“那方莲池,原是我父亲给赵姨娘特地建的,我想不通,娘亲从来不喜,她那日为何要到那里去?我知道,就在上月底的时候,娘亲受不了父亲抬举妾室,说要与他和离,这才没几日,就出事了。我心里存疑问父亲,他却打了我一巴掌,呈报宗人府后当日小殓,我坚持说娘亲之死不是意外,可太祖母又要禁足我……”到底是个才满九岁的孩子,说话不及李梦鲸有条理,宣明珠却也听明白个七七八八,脸色当场沉凝下来。大晋朝竟也出了这样的新闻,一位金枝玉叶的公主莫名落水身亡,陆家不声不响就想草草了事,还堵住家中小姐的嘴不让声张,若说其中无内情,谁信?陆家这样大胆张狂,所倚仗的,想必是那位陆太夫人的胆子了。说来宣明珠与陆家还有些渊源,那位陆太夫人娘家姓林,原本是她母后的傅姆。想当初,后宫嫔御作妖,有妃子将主意打到了怀孕的柔嘉太皇太后头上,设计柔嘉娘娘失足自亭阶上摔倒,幸而傅姆林氏以身为藉垫在主子身底下,保住娘娘胎象无恙,自己却折了股胫,险些残废。因此功,林氏受赐一方丹书铁券,一等诰命加身,有了陆家满门荣华。这样论起来,她的一条命,还是林傅姆间接保住的。宣明珠模糊地记得,她儿时有一年过生辰,母后还命她给林氏磕过一个头。如此,便不是一件可置身事外的事了。耳边小女君仍在失声痛哭,宣明珠亦身为人女身为人母,物伤其类,不觉也红了眼,将红缨轻轻搂在怀里安慰,“好孩子,难为你了。”她转向梅鹤庭,“依你看如何?”梅长生先前一直静静倾听,闻言颔首,“疑点颇多。可否先问陆姑娘一个问题?”见陆红缨点头后,他问道,“姑娘是亲耳听见三公主提出与陆驸马和离吗?”陆红缨肿着桃核似的眼皮肯定点头,“那日他们争吵,我在门外,确切听到了。我娘亲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