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轮到谢霖沉默了,早点总不能是自己长在锅里的,而昨夜家里除了自己和阿福,便只有那一个不速之客。
谢霖沉默地咽下最后一口汤包,一直到他招呼着学生们坐下,心中也全是纪渊昨夜点着灯笼在厨房里忙活的样子。
他没见过纪渊下厨,这也是他第一次吃到纪渊做的食物,心中那种熟悉的烦闷又掀起来,没想到翻开《孟子》,今日该讲的第一句话便是:&ldo;君子远庖厨。&rdo;
谢霖刚讲完释义,还没来得及解释背后的意思,其中最调皮的那个男孩直接站起来说:&ldo;我娘就让我学做饭,说要做给心爱的娘子吃!&rdo;
&ldo;你才不是君子哈哈哈哈!&rdo;
&ldo;谁要做你的娘子哇!&rdo;
&ldo;我们谢先生才是君子呢,可是先生的绿豆冰好吃!&rdo;
一石激起千层浪,小孩们立马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谢霖无奈,反复给他们讲这句话是为了劝诫君主施以仁政,可自己心里也是乱糟糟的,最后还是阿福出来将学生们约束住。
有了第一遭示好,纪渊像是找到了什么法子,隔段时间便会跑来,即使得不到谢霖的好脸色,自己也不恼,钻进厨房一通鼓捣,出来的菜肴总能让谢霖多吃半碗饭,谢霖有些不忿,自己研究半天厨艺也只能达到果腹程度,怎么纪渊就像是有天赋一样,变着花地做菜。
除了做饭,在谢霖不搭理纪渊的时间里,男人还会自己找些别的活干,要么浇地,要么擦洗院落,甚至还带了两盆兰花过来,谢霖让阿福不要多管,可纪渊就像是预料到了一样,专门挑着兰花耐旱,即使他来的少,也一直活的很好,甚至枝蔓都长长了许多,纪渊还专门敲敲打打了一个架子,把花放上去。
谢霖一开始还和他说过很多次,让他别再来,可男人像是只挑自己喜欢的听,甚至还散发臆想,简单一句:&ldo;陛下政事繁忙,哪来这么多空闲时间。&rdo;明明是讽刺,却偏被纪渊想成是谢霖心疼他辛苦,那天高兴地多做了两个菜。
谢霖也不知纪渊究竟要做些什么,自己拒绝的法子用过千万种,可说来说去愣是说不动,他也就任由纪渊缠着,可心里总有些烦闷和忧虑。
烦闷便是熟悉的烦闷,可那忧虑大约和纪渊遇上的麻烦有关,虽然每次男人前来都装作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可谢霖总是不自觉地根据他来的频率和时间段,判断出那麻烦的解决进程,除此以外,偶尔男人以为无人关注他时,自己也会不经意间流露出阴郁和严肃的表情。
谢霖有时也太恨自己对纪渊无意识的关注,或许是因为如今的纪渊与曾经的少年太不一样,帝王的职责确实改变了他许多,但每每这么想,谢霖都会从心底生出些对自己的愤恨,再见到纪渊总没有好脸色。
若是日子一直这样过下去,或许可以和缓地生出些不一样的枝杈,可变化是慢慢发生的,先是谢霖难见到纪渊的人,只有早点的口味可以告诉他昨夜纪渊来过,后来连早点都没了,纪渊又像消失了一样不再出现,这次谢霖很难劝自己男人是单纯对自己死了心,不愿再玩家家酒的游戏,他难以抑制地联想纪渊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平日里街坊邻居的闲谈他也多听了一耳朵。
可纪渊还是没消息,一连数日,终于叫谢霖生气了,他摔了那两架兰花,对着散落一地的泥土和兰花草愤道:&ldo;他不必再来了,你们的死活,我再不会管!&rdo;
谢霖甩手回房了,不论是兰花的死活,还是纪渊的安危,他都不想再挂在心上。
愤怒
冬日初晴,难得的好日子,和煦日光淡淡铺了一层,谢霖想晒晒太阳,于是阿福便将饭菜摆在了院子里。
一碗芥菜小馄饨,个个玲珑小巧,谢霖吃饭慢,这馄饨倒是包的正好适口,他看这馄饨可爱,天气晴朗,本来心里高兴,却没想到一入口,脸色便沉了下来。
谢霖将碗放下,转头望向一边正埋头装作忙碌洗碗的阿福。
&ldo;这是你包的馄饨吗?&rdo;
只一入口,他便知道这馄饨出自谁手,阿福和纪渊都会包馄饨,只不过纪渊很会用那两点香油,不知怎样调出的馄饨馅,能叫他吃不出一点肉腥味,尤其纪渊知道他对于吃肉这件事十分挑剔,剁的肉馅总会更细腻一些。
阿福偏头一瞧,看到谢霖正盯着自己,便知道再也瞒不住了,放下手中已经冲洗第三遍的碗,乖乖回身认错:&ldo;是我包的馄饨,&rdo;他顿了顿,看谢霖脸色又沉了一点,继续说道,&ldo;但馅子不是我调的。&rdo;
阿福其实没想瞒着谢霖,他怎么可能帮着纪渊来骗谢霖呢,只不过前些天见到先生心情那么不稳定,想着这次那人来的匆忙,不如就不要说出来惹先生难过了,没想到这自己包的馄饨,自己调的汤,甚至还多放了些调料,还是被吃出来了。
谢霖大概知道是什么情况了,不过是昨晚纪渊又匆匆赶来,大概是很忙,只做了个馄饨馅便离开了,连等到天明都来不及,这么想着,他站起来,环顾院落四周,在墙角发现了一盆小兰花。
他前天推倒了兰花架,特地命令阿福不要插手,土与花盆就那么散落在地上,而如今的狼藉已被人收拾干净,那两大盆茂盛的兰花大约无力回天,只有这一小撮新生出来的芽还好着,被人移栽到了盆里,又像是怕惹他生气一样,兰花小小的,盆也小小的,躲在墙角处,甚至连一块砖的位置都没有占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