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寄梦知道他是怕连累自己,板起脸:“祖母生前说了,让我和哥哥以后相互扶持,当初哥哥多次帮了我,如今你有难,我却为了自己的安稳视而不见,如何对得起祖母?”
阿辞静静看着她,一年前只会躲在他背后的少女如今已是个沉稳的大家闺秀,他心头一酸,他离去后,她独自一人守着崔家,如今又来到异乡,定也不容易。
他再三纠结权衡,确认不会给她招来过多麻烦,这才点头,将要去的地方告诉崔寄梦。
这厢采月和摘星买完点心回来,刚上车,便惊得张大了嘴,随即被崔寄梦按住了,示意她们别声张。
二人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为何阿辞公子会出现在小姐的马车上,还穿着一身黑衣!
莫非方才官府抓的刺客是他?
二人满腹疑虑,但都知道这是信得过的自己人,便听小姐的不声张。
崔寄梦授意采月,让她声称自己有位远亲住在白石巷,想趁着天色尚早去探望,车夫得了她的许可,调转马车往白石巷去了。
马车来到白石巷,巷子狭窄,马车不可通行,阿辞趁车夫不备,悄悄从后门下了马车,崔寄梦留摘星在马车上等着,自己则和采月从前门下车,到了阿辞哥哥说的那一户人家门前,叩了叩门。
阿辞早已从院墙翻入院里,给她们应了门,见崔寄梦和采月谨慎得大气都不敢出,少年淡道:“现在可以放心说话了。”
崔寄梦有太多的话想问,让采月守在院内,自己则跟随阿辞进了正屋。
到了屋里,她刚想问他为何会出现在京城,遇上了什么难处,却留意到阿辞后背渐渐渗出血来,慌忙上前扶住他:“哥哥,你没事吧,要不要我帮你上药?”
顾及男女大防,她又讪讪松开了,阿辞亦顿了顿,沉默了好一会,叫住了她:“阿梦,有些事,我之前未同你说。”
郑重的语气叫崔寄梦心里忐忑,但还是稳住心神:“哥哥你说吧。”
阿辞纠结良久,最终下定决心,领着她来到内屋,轻轻阖上门,犹豫半晌:“对不起,阿梦,先前我骗了你。”
他说话的声音忽然变了,依旧清冷,略显低沉,但较之先前温软了些,竟有些女子的感觉。
崔寄梦尚未反应过来,颇欣喜:“哥哥你什么时候还学会变声了?”
这丫头,阿辞被她逗笑了,无奈地摇摇头,褪下上衫。
崔寄梦来不及回避,就看到眼前人削瘦玲珑的肩头,身前和她一样,缠着束胸的布带,褪去一身黑衣后英气少了三分,多了些秀丽,她当即明白过来了。
她叫了好几年哥哥的人,竟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子!
难怪祖母让她别喜欢阿辞,难怪阿辞容貌比许多姑娘家还清秀,身板削瘦,声音也不似别的男子那般英朗雄浑。
她本就是个姑娘家!
阿辞看崔寄梦愣得张大了嘴,同她解释:“你没看错,我是女子,老夫人也一早就知道此事,但因为阿梦你当时年纪尚小,我的身份忌讳,我们担心你藏不住事,才不得不暂时同你隐瞒此事。”
她即便是卸去伪装,声音也比一般姑娘家要低沉些,当是多年伪装养成的习惯。
崔寄梦仍是惊得说不出话来,多年后重逢,义兄却变成了义姐,她怔怔然看着她,忽而红了眼眶。
见她如此,阿辞一向冷静的人也慌了,慌忙伸手替她抹去眼泪:“阿梦,你别哭啊,是我不好……”
崔寄梦从眼角流下两行泪,良久才哽咽着出声:“我没生气,不论你是男子女子,你都是我的亲人,我只是……我无法想象你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你一个女子要在外头打打杀杀……”
阿辞没想到她非但没有责备,反而心疼起她,冷硬已久的心忽地一酸,哽声道:“我有一身武力,倒没吃过苦,只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如此,其中缘由我不便解释,只希望阿梦你能原谅我,并替我保守秘密,继续当我是哥哥。”
崔寄梦收起眼泪:“我会替姐姐,不对,是哥哥保守秘密,横竖都叫哥哥叫习惯了,只是我不明白,为何姐姐会选择在今日重逢时告诉我?”
短短一番话,哥哥姐姐说得崔寄梦舌头都快打结了。
阿辞无奈轻笑道:“你若怕叫哥哥会错乱,又怕叫姐姐说漏嘴,直接叫我阿辞便可。”
她垂下眸,继续回答她的疑问:“之所以会在此时说,是因方才在马车上,我见阿梦你沉着冷静,已然是个沉稳妥帖的大姑娘,再瞒着对你终究不妥。”
“不妥?”崔寄梦偏着脑袋想了想,随即笑了:“阿辞是指以前我说喜欢你的事情么?其实我当时也只喜欢你的样貌,后来更是把你当成亲兄长,如今发现是姐妹,更是高兴,只是一时半会还未反应过来,这一切简直比做梦还叫人恍惚。”
阿辞笑笑,摸了摸她发顶:“我亦很高兴,从前怕离你太近了让你误会,如今总算可以尽情地揉揉你的脑袋。”
崔寄梦这才有了重逢的感觉,她腼腆笑了笑,又担心起她:“阿辞可是遇着难事了,为何会被追捕,他们说你是刺客?你继续留在这里,会不会不安全?”
阿辞摇摇头:“不会,我今日是乔装出行,无人认得我,明面上,我是赵国公蓄养的一名暗探。”
“赵国公?”崔寄梦讶道。
阿辞点点头,“对,就是你那姨母的夫家,但我是暗探,只有赵国公能差遣,赵夫人并不知道我的存在。”
其实她混入赵国公麾下别有目的,只是这些无法让崔寄梦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