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哪?我能回哪?”周启尊大力甩开对方,又推了男人一把,“白雨星,我跟你说了,别管我!”那白雨星忽然挺直了,他半张嘴巴,眼睛瞪圆,似乎周启尊这一句话给了他多大的伤害。个糙老爷们,竟几乎要哭了:“我不管你我管谁!”白雨星又去抓周启尊的胳膊:“是,周叔不在了,小怿找不到人,但琴姨还躺在医院里,你亲妈还需要你!你不能这么”“我怎么?你没听警察说吗?没有线索,没有!你聋吗?”周启尊骂回去。他是疯了,口不择言:“白雨星,你别在这当老妈子管闲事!那是我爸,我妈,我妹妹,跟你有个屁关系!”这话跟地雷一样炸开,不仅炸了白雨星,也炸了躲在墙后的张决明。张决明觉得自己一瞬间崩成了沫儿。好像周启尊从没他救出来,好像他还在云南那场大火里,他身上绑得炸弹“滴滴”响,就在这一秒,轰得一声,他血肉飞溅,成了渣滓碎片。张决明想起那晚地上的男尸,墙角血淋淋的女人,还有躺在幽冥,即将灰飞烟灭的女孩。——他们姓周。他们是周启尊的亲人。他那一鞭子焚生烈火抽出去,烧掉的是周启尊的家。前头的白雨星已经疯狗上身,疯骂着和周启尊大打出手。两个人你一拳我一脚,一起滚去地上,连撕带拽,他们脸上都湿了热泪。没过一阵,远处跑来一个女的,是白雨星的准媳妇,她大喊着奔过来拉他俩。这女人喊什么张决明一个字也没听,他恍惚着,都不知自己是怎么逃回了幽冥。回去后,张决明抱着赤豹在周怿跟前窝了几天。少女的皮肉已经完全溃烂,而她虚无的魂魄也越来越淡,即将消尽。这就是周启尊跟他提过的妹妹。那个比他大四五岁,挨打也不哭的妹妹。“我要救她。”张决明想着。赎罪也好,为了心里那道能活命的光亮也好。他必须救她。不论付出什么代价。就算救不了周怿的人,他也要救回她的魂魄。如果他救不得,那他的光会灭掉,他也活不下去了。张决明去求阎罗王,他跪在阎罗王脚下,连连磕头,额头磕破了,血渗出来,伤口立刻长好。他继续磕。“你这是干什么?”阎罗王去扶他,张决明不肯起。“就算是先圣,也不可能救得天下人。这不是你的错。”阎罗王沉重地说,“凶邪才是凶手。”更何况,张决明只是一个失去母亲,孤苦无依的孩子。怎么能怪他呢。“大人,求你救救她。”张决明只是重复这句话。阎罗王没办法,起身拂袖,长叹一声:“其实也不是没完全没有希望。黄泉下长生树的根骨,曾炼造一铃。”“铃音断奈何,一遭轮回生。它可聚天地日月之灵,豢养生息,引亡者世途。”阎罗王:“若用封魂咒,将那女孩的魂魄封进长生铃,说不定多年后,她能有机缘走一趟轮回。”“只不过”阎罗王摇头,“她的三魂七魄已经开始消散,养残魂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想长年累月地驱动长生铃”“需要怎么做?”张决明急着问。“山鬼生于初始之境大荒,血脉于天灵地气相通,正是长生铃最好的养料。”“我愿意。要我怎么样都可以,请大人救她。”张决明又磕了个头。“可你只是继了山鬼血脉,实则骨肉之躯,长生铃阴气过重,如果你与它血气相连,对你的身体难免会有伤害。”阎罗王还在犹豫,“而且,就算用了长生铃,也不知她何时能苏醒,何时才能入轮回。也许几年,也许十年,也许几十年,如果时运不济,甚至耗尽你一生精血,她都不能”阎罗王摇头:“生死有命,轮回自安天道。你大可不必强求。”张决明叩在地上没起来:“大人,我愿意承山鬼,守九幽门,只求大人给我长生铃,救救她。”“罢了,罢了。我施封魂咒。”阎罗王终于将张决明扶了起来。少年的心是半死不活的——死则死不干净,活着,也活不成一条血肉性命。是他对不起周启尊。他对不起…………作者有话说:回忆章完。下章开始接现在。“长大了,哑巴变结巴了。”这一梦过往沉疴沤苦,切痛彻骨,折磨着张决明。他睡得很难受,一阵一阵出冷汗。周启尊用手指蘸着温水在张决明干燥的唇上点过两回,唤了他几遍,却怎么也叫不醒他。吃过饭,吃过药,临到天黑,周启尊的烧退了。虽说他身上的伤还疼,四肢酸软无力,但他还是不能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