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景生的情报,国际刑警和各方紧急协商取得了巨大进展,四国警方计划统一行动,准备将这批毒贩悍匪一网打尽。谁知道马大伟刚起身去厕所,谭晓林就收到缅甸政府内部的自己人送来的密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景生立刻一层一层楼找上去,直到四楼走廊里才见到马大伟的两个贴身保镖。“谭部长收到消息,条子马上到,得赶紧走!你们下去把赌场的现金拿上,带着兄弟们先从后门上车,我去接大伟哥,随后就来。”两个?保镖面面相觑后赶紧往楼下跑。杀一个?人之前,要说?什么?那是电影电视里才会有的情节。自景生拔枪,进门,射击,一枪得手?,全程不超过三秒。时间是马大伟倒地?后骤然?流速减慢的,景生甚至没有多看马大伟一眼?,听到隔间里有动静后他迅速推开一间间的门扫尾。广州事件后,阿亮感激涕零,人前人后宣称“东哥那种?时候还回?头救我,他就是我亲哥!”,人人都感叹东哥不愧是江湖上最讲义气的东哥。景生并不觉得自己对阿亮有什么恻隐之心,只?是他需要一个?证人,一个?同伴,一个?他不是条子没有反水的证据。但看到阿亮的脸时,景生知道自己还是存有一丝不该有的恻隐之心,想到阿亮在巴黎站街的母亲,想到他接回?母亲后要开的烧烤店,他扣不下扳机。景生没有犹豫,迅速转身离开。楼下一片混乱,各路毒贩仓惶离去。马大伟的人已经把车开到了后门小巷里,却久久没见马大伟和景生下来,不远处警灯闪烁,零星有枪声传来,有毒贩和警方撞了个?正着交上了火。“怎么办?”“大伟哥和东哥怎么回?事!怎么还不来?”谭晓林一伙人的车被他们堵住了路,狂按喇叭。不知道是谁犹犹豫豫地?说?了一声:“有东哥在肯定没事的,先往外开吧。后头谭部长他们催呢。”阿亮提着裤子狂奔下楼,赶上了最后一辆小皮卡,一边追一边喊,终于被人拉上了车。“吓尿了?切,抖成这样。”阿亮张了张嘴,在车斗里缩成一团,灯火通明的酒楼越老越远。江东打死了马大伟。他说?什么来着?杀父之仇?——景生不熟瓦城,凌晨五点多就被谭晓林的二十多个?手?下堵在了马哈穆尼寺附近。带队的是谭晓林手?下四大金刚之一,缅甸瓦城本地?人,见到一旁的阿亮,景生主动丢下枪,举起双手?,表示无意反抗。“嘭嘭”两枪,带了消音器的闷响,在黎明时分?格外振聋发聩。景生应声倒地?,有一枪击中了他大腿的钢钉上。“别别!别——!”阿亮死死托起身边人的手?臂,“东哥那是私仇是杀父之仇!按道上规矩咱们不能插手?。”那人眯起眼?,一把推开阿亮,用?缅甸语说?了几句。景生依稀听懂了,他不会被交给马大伟的人,他杀了马大伟,属于内讧,又是私仇,马大伟要承担的赔偿金额就化做流水。只?有让马大伟“死”在警方手?里,马大伟的手?下们才能推出接任者,继续承担巨额赔偿,继续和谭晓林合作。有人开始挖坑。阿亮慌张无措,一会儿用?缅甸语跟那人争论,一会儿去抢夺挖坑的人手?中的铁锹,一会儿又来查看景生的伤口,他想对景生说?句什么,可看到他淡淡的一双眼?,一句也?说?不出口。阿亮红了眼?,吸了吸鼻子走?开了。景生手?脚被拎起,像个?破布袋一样被丢进了浅坑里。寺庙里响起晨钟,和尚们诵经的声音随风飘来。这个?坑倒像个?棺材。景生仰面朝天,月亮还挂在天上,他现在看到的月亮,也?是斯江在万春街会看到的月亮。弯弯的,细细的,薄薄的,斯江说?像吃到最后的一点点棒冰,随时会融化似的。一抔黄土洒了下来,他们倒很遵守规矩,先埋身子最后才埋脸,这样能让被活埋的人的恐惧和痛苦更加长久。
“让我来!”阿亮挤开两个?人,挥动起铁锹。景生转动眼?珠看向。阿亮吸了吸鼻子,没能吸回?去的鼻涕落在了景生头边上。胸口的压力很快超过了腿上枪伤的疼痛,也?许因为?黄土堆积,堵住了伤口的血,呼吸越来越困难,景生张开口鼻。挺好,斯江永远不会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做了什么。阿亮见脚底下的男人竟然?还露出了一丝笑?意,狠狠地?骂了声操,蹲下身伸手?盖住景生的脸:“哥,别怪我,您好好去吧。”黄土泼洒在景生脸上。阿亮一边哭,一边捧起土轻轻盖到景生脸上,嘴里?不停叨叨着。“哥,我以后?每年?给您烧纸,您想要啥跟我说一声。房子,车子,女?人,小孩,都行啊。”“哥,你说你喜欢烤馒头是不是?等我开了?烧烤店,我天天给您供一串,不,三串。”“哥,你放心,马大伟的事儿我去求表叔,谁也不能说?出去,您别担心嫂子,我保她没事。”旁边的人啐了?他一口:“还没埋完你哥就想着嫂子了??”“赶紧赶紧,搬点树枝随便堆一下,那边地上的竹子也拿过来。”“行了?,阿亮,得走了?。”“嗐,这鬼天怎么突然下起雨了?。”阿亮取过几?截半枯半绿的竹枝堆在脚下,咬了?咬牙:“走!”黑暗中泥土的气味有点潮湿。林外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景生能感受到?地面?的震动,他控制着呼吸,轻轻地吸气,嘴里?的空心细竹流入了?雨水,还有极其宝贵的空气。死亡,近在眼?前。景生想起了?十六岁的斯江。上海的秋天那么短,又那么长,短袖刚脱下,棉衣就上身。城市里?甜腻的桂花香和鲜肉月饼出炉的肉香混杂着,万春街各条支弄的天空被棉花胎羊毛毯遮蔽,一粒石榴籽在对面?二楼的西墙上发芽,顽强地长到?了?半人高。十六岁的斯江爬上阁楼的斜坡屋顶,踩着老虎窗描绘那棵和她差不多年?龄的石榴树。景生不放心,从亭子间的晒台翻上屋顶,听?到?斯江在吟诵诗句。“……我是绝望者,是没有回声的话语,一个一无所有,也拥有过一切的人。最后?的缆索,你牵系着我最后?的渴望。你是我荒地上最后?的玫瑰。……”夕阳给斯江的背影廓了?一层金边。景生不记得自己看了?她多久。你是我荒地上最后?的玫瑰。后?来在希尔顿的那夜,斯江告诉他这是聂鲁达的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