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是管道煤气,开?关一拧就有火。卫生间里用的是雪白的台盆和抽水马桶,还有浴??缸,不需要躲在床后面洗擦身体,也不需要费力气搬木头浴桶烧开?水,连公?共浴室都不用去了。每一个房间都有大大的玻璃窗,明亮透敞。卧室非常大,放得下书桌,甚至再放一套沙发都不拥挤。这也是斯江第一次明确感受到逼仄的棚户区老?房子和新公?房的差距,隐隐明白了三妈钱桂华为什么总那么看不起万春街。可再一转念,想?到在有独立煤卫的石库门房子里长大的三妈竟然长成这样一个市侩俗气甚至不善良的小市民,斯江又释怀了。她回?到屋里,看到空荡荡的客厅,又替周善礼可惜,要是小舅舅和舅妈也能住在这里,估计三面墙肯定?都摆满了书柜。“周叔叔,小舅妈她真?了不起!”周善礼正懊恼自己没提前买点零食饮料招待她们,听了这没头没脑的话一愣:“为什么?”“她一点也不嫌弃我外婆家,不嫌弃万春街。”斯江一脸感动?地得出结论:“爱情的力量真?伟大。”周善礼哈哈大笑起来。景生瞥了斯江一眼,扯了扯嘴角,没忍住,也噗嗤笑出声来:“还说斯南适合当演员,你这说的什么古里古怪的台词?”斯江羞红了脸:“你们笑什么啊?你们男生根本不懂,真?是的。”任新友挠了挠头:“我大概明白一点。反正我们搬过来以后,就很想?起以前在北京西路1592弄的老?房子,觉得那里一百样不灵光,要我再搬回?去肯定?不愿意?。”斯江意?外捡到一个同盟军,虽然他?说的和自己说的并不完全是一回?事,也有点高兴:“对,你比他?们好?多了,至少大概明白我说的意?思。咦,你和我阿哥是同学,你们以前没见过?”“见过,没认出来。”任新友笑着说:“我们不在一个班,刚好?教室也不在一层楼,体育课也不在一起,我是篮球队的,他?是游泳队的,放了学也不大碰到。”景生淡淡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把碗筷摆好?,又抬眼看了任新友一眼,心想?这人也有点奇怪,看到别人家要吃饭了,难道不应该自动?告辞?事实上他?老?早就忘记了这个人的姓名和模样,少年人十三四岁又是拔高的时候,虽然在学校见过不少回?,却从来没记起来过。斯江倒是很礼貌地和任新友说上了话。景生坐下来随手拿了一张晚报看,听着斯江绞尽脑汁地把早就问过他?几十遍的问题再拿出来问任新友,体育课上些?什么内容,运动?会春秋游一般什么时候举行。幸好?任新友热情洋溢的回?答还没结束,顾东文来了。斯江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啊呀,不好?意?思,我舅舅给我们送饭菜来了,恐怕没带你的份量,要不你先去客厅坐一会儿?”景生抬起报纸遮住半张脸,好?不容易忍住了没笑出声来,他?真?没想?到陈斯江也有说话戳刻(损)的时候。斯江莫名其妙地瞪了他?一眼,不知道他?在笑什么,明明眼睛都笑弯了,还举着报纸装什么装。“不用不用,我也要回?家吃饭了,我刚刚是出来丢垃圾的,啊呀,我都忘记这件事了,我先走了,你们吃你们吃,你们以后是都来周叔叔这里吃午饭?那我们可以一起走。”任新友红着脸,又挠了好?几下头,自动?告辞。“我们是脚踏车来的。”景生唇边挂了个疏离的笑,把他?送出门外,还礼貌地向顾东文介绍了一下。任新友失落了一下下,看着重新关上的铁门,又振作起来,两眼放光精神抖擞地回?了家,屋里很快传来狮吼声:“你又把垃圾带回?来干什么?脑子坏掉了?”——咸鸡、黄瓜炒蛋、清炒红米苋、葱烧大排,还有一条清蒸鲈鱼,摆出来满满一桌。顾东文还带了一大瓶自家做的冰镇酸梅汤,替周善礼倒了满满一杯,两人碰了碰杯权当是酒了。
“谢谢什么的话我就不说了,只要我小饭店一天还开?着,你随时来吃,想?吃什么跟阿哥说。”“哎,自家人客气什么,中学生嘛,时间宝贵得很,我这里空着也是空着,尽管来,最好?晚上也来我这里吃。我就喜欢热闹。”周善礼对自己的神来之笔得意?得不行,而且靠着善让的好?话,他?逃过了五场相亲,换来了每天丰盛的大餐,简直不要太划算。“对了,学校厕所臭得很。”周善礼朝斯江眨眨眼:“你以后都憋着,来这里上马桶,多方?便,肥水不流外人田嘛。”斯江差点被鱼刺卡住,咳了两声涨红了脸摇头:“我们学校厕所可干净了,一点也不臭。”好?惨,周叔叔为什么要在吃饭的时候说起上厕所的事,真?是……她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周叔叔一直没结婚了。景生斯江三两下吃完饭,到客厅去看书了,两人商量了一下,以后中午多出来的这一个小时还可以做点作业。“我们都不回?去吃饭,外婆不知道怎么样,她肯定?很不习惯吧。”斯江又有点惆怅:“我有点不放心。”“今天阿奶和几个老?太太去玉佛寺烧香做法事了,明天中元节。”景生瞥了她一眼:“昨天阿奶说的时候你在看书,就知道嗯嗯嗯。”“我错了,阿哥。”斯江识相地双手合十求饶。“切,屡教不改。”他?们俩下楼回?学校的时候,顾东文和周善礼还在吃饭,餐厅里烟雾缭绕,两个大龄单身男青年正在交流逃脱相亲的经验,时而放声大笑。“明天舅舅还来吗?店里这个时候最忙吧?”“不来,我骑车去店里拿饭,你在这里等我。门钥匙周叔叔不是给了你一套吗?”“不要,我和阿哥一起去拿,你独木难支,人多才能力量大。”“好?好?说话,别动?不动?就掉书袋。”“哦,我要和阿哥在一起。”“你烦不烦,还要重复一遍干什么。”“不是你让我好?好?说话的嘛,阿哥侬最戳气了。”“上车,坐好?了。”脚踏车晃悠悠地往愚园路方?向而去,阳光透过悬铃木树叶缝隙在他?们身上洒下细细密密的光,两人不知为什么又斗起嘴来,最后又以斯江尾声轻轻上扬俏皮又带着娇气的“阿哥——”而收梢。斯江回到教室的时候,天花板上的吊扇噼噼啪啪地转着,同学们各有各忙。教室后门的小小方块玻璃窗上被糊上了一张报纸,一群男生?在打扑克,一群在玩四国?大战,不时传来大呼小叫和哄笑声。中间有几位趴在桌上睡午觉,前排的女生?们基本到齐了,好几个人正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