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此时的罗承像一团火,那么谢凛就是一川坚冰,双方在无声地较量着。此一刻,谢凛在回想罗承的话语,这个人能够镇守大启西境十几年,确实有勇有谋。罗承所说的话语,听来确实发自肺腑。当然,也带着“我为大启付出一切,但大启却对不起我”的强烈愤怒。这诚恳与愤怒,会把人带入罗承提前挖好的沟渠里,顺着罗承的思路走,从而失去了自己的想法,最后在不经意间达成他的目的。谢凛撑着矮几,坐回榻上时,这些想法已经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待他坐定,便面无表情地看着罗承,冰冷的气场缓慢地释放出来,霎时间让罗承感受到无边的压力。罗承不解,他说得如此有理有据,莫非谢凛不认同吗?想来也是,谢凛虽然从小被抛弃,被迫在宫外长大,但如今谢凛成了大启皇子,他代表的自然是天家权威,天家权威如何能够允许他们做臣子反抗?罗承自嘲地、愤怒地笑了,却没有想到,谢凛接下来所说的话,与他所想的,南辕北辙。“仔细听来,罗将军与贞妃娘娘各自婚嫁十余年,却还守着彼此最初的那份情,实在让人感动。”谢凛如此说道。罗承愕然地看着他。谢凛继续道:“如罗将军所说,贞妃娘娘守着父皇的时候,罗将军也义无反顾地守着大启西镜,你们的行为值得我们每个大启人感激与敬佩。”罗承更加意外了,谢凛居然认可他们的感情?认可他们对大启的付出?他心上一喜,便是气血翻涌,但在这时,谢凛却是话锋急转。“但是,这件事无论怎么说,都是你、贞妃娘娘与皇上之间的账,不是我与太子妃的账,你们为什么要把这笔账,算在我与太子妃头上?”罗承一时呆住,愣愣地看着他。“当初贞妃娘娘选择入宫,给皇上生儿育女,就等于是她把你们的感情放弃了;昔日你选择镇守大启西镜,去做镇西将军,也等于是把你们之间的感情放弃了。“一个享受皇宫后妃待遇十多年的人说,她太苦了。一个享受镇西将军荣耀十多年的人,说他怨恨了。“你们两人背后的家族,都因为你们昔日的选择,受到庇荫了,现在你们才来说,你们是最被辜负的人?”谢凛的声音倏然冰冷下去,他将手边的矮几掀下软榻,“啪嗒”一声,碎裂在罗承面前,矮几上放置的茶盏,则飞到罗承身上。罗承没有躲避,头发和肩膀都湿了,茶叶沫子落在他头上脸上,格外狼狈。谢凛声音凌厉不已:“最可笑的是,你们让我与太子妃来承担你们昔日选择、今日怨恨的结果,但是,你们如今的局面,是我与太子妃造成的吗?“可是你们设计陷害我,逼得太子妃与我决裂,不惜以刀刃相逼,决然离我而去,最后落得被人追杀,掉下悬崖,堕入江水中,生死不明的下场!谁来赔我太子妃?谁来偿还她的性命,谁来!”最后一声怒喝,谢凛眼眶猩红,病弱的他在一刹那间,竟冲到罗承面前,掐住罗承的咽喉,杀气腾腾。望山伸手拦了下他,但是没有拦住,最后只能沉默地站在一边看着。跪在罗承身边的姑娘,已经吓得腿软,跪不住了,瘫坐在地上,脸色苍白。九月夜晚的风,吹打着窗外干枯的树枝,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如同嘶嘶鬼声。谢凛难得爆发出如此惊人的力量,竟把罗承这个常年征战沙场的将军掐得面色涨紫,差点呼吸不上来。“哈哈哈哈……”忽然,罗承大笑起来,反握住谢凛的手,似乎想要将其扯开,但最终不知怎地,他才刚用力就自己松开了。“太子殿下以为这样就可以掐死末将吗?掐死末将,然后呢?太子妃的仇就可以报了吗?太子殿下从此后,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罗承也爆发出惊人力量,脸上满是挑衅的表情。谢凛双手死死掐着罗承的咽喉,手背上青筋暴起,骨节泛白。罗承再次抓住他的手,这回当真用力往两边扯,让自己可以呼吸。霎时间,两人都是眼眶通红。罗承继续说道:“末将再问太子殿下最后一次,您方才那样说,是不打算让末将把贞妃带走了吗?”谢凛:“若是一开始你们来求我与太子妃,不是用计使我们夫妻决裂,我或许可以看在你们一往情深的份上,成全你们。“但你们没有这样做,而是趁我与太子妃尚未站稳脚跟之时,对我们下手。贞妃,我不可能给你带走。”罗承眼里的杀气,也逐渐弥漫出来了。“好啊,太子殿下果然有骨气!但是太子妃如今还沉在江水中,尸身被冰冷的江水浸泡着,也许还被江底的鱼虾当成食物啃咬,太子殿下不打算活着,去把太子妃捞出来吗?您这是要让她即便死了,也尸骨无存,灵魂永生永世禁锢在冰冷的江水中吗?”谢凛盯着他的目光,逐渐狠厉,恨不得就地将罗承掐死。罗承的意思,他明白,就是要和他鱼死网破的意思,而且罗承似乎还很有把握能够杀死他,让他无法继续寻找楚合意。但是渐渐的,谢凛冷静下来,缓缓松开双手,松开罗承的咽喉,由望山搀扶着坐回榻上去。罗承低低笑了。谢凛问他:“罗将军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声音冰冷而嘶哑。罗承仿佛胜利者,他脸上带着笑但是表情邪佞:“太子殿下,太子妃已经死了,她的父兄虽然在北境,但过去这么久了,他们肯定也知道太子妃出事的消息。“太子妃在乡下受苦十多年,才被找回家来,她家人对她亏欠良多,疼惜也就比对其他孩子更多。如今他们知晓太子妃出事的原因,心中必定对您怨恨不已。”罗承揉了揉咽喉,深吸口气,笑着:“失去镇北侯府如此强大的后盾,太子殿下,您独木难支了。”:()将门真千金重生,救侯府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