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喵!喵!”
沐水殿的院子里,小溜不安焦躁的叫着,在原地打着转,从殿外回来的小桃子弯下腰将它抱在怀里,轻轻的抚弄着它的背,嗓音温柔谦煦,“猫主子不叫,不要叫,皇后娘娘还睡着,奴婢重新给你找一个照看的宫女,前一个不好。”
她的手放在小溜的后颈处,“猫主子乖一些,不要闹,不然搅了清净,陛下不会放过你的。”
猫儿听不懂,但可能是兽类的直觉,它罕见的乖顺下来,尾巴无精打采的垂下去。
沐水殿的寝殿里,当值的宫女纳闷的将花窗阖上,她昨晚明明都将窗户合上了,难不成是昨夜的风太大了?
宫女回望着密密实实掩着的幔帐,又悄无声息的退下,期间不敢发出响声,在她看来,皇后娘娘就像一朵被陛下捧在掌心的琉璃珍贵品,她们得时时刻刻拿出百倍的精力看照着,不然稍不留神,皇后娘娘就要香消玉殒。
等又过了一个时辰,天已经大亮,这座华贵矜然的宫殿在光亮的笼罩下,才有那么些微弱的生机。
贺玥这时方才“醒”过来,小桃子领着一帮宫女服侍贺玥盥洗,她恭敬的跪在地上给皇后整理着衣摆。
小桃子看似抱怨不满的轻声说道,“茉儿也不知去了何处,这都什么时辰了,也不来当值。”
贺玥坐在梨花木的椅子上,垂眸看着小桃子的惺惺作态,她不是第一次发现小桃子的演技出奇的好,简直到了浑然天成的程度,一举一动包括眉梢都自然极了,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
彼其娘的!她还得陪着演,憋屈啊!她垂手在小桃子脸边,用手将小桃子的脸侧向门口,嗓音是漠淡的端静,“估摸着是出了什么事,你去寻一寻吧,仔仔细细的寻一寻,沐水殿没有,就整个睿和别苑找,本宫等着你。”
暂时不想看到小桃子,她近几日浮浮惘惘,抽不出多少精力来共扯一出大戏。
小桃子身子霎时间僵硬住,睿和别苑何其的大,宫殿亭楼数不胜数,皇后娘娘说叫她去找,那她便得亲自一个宫殿,一个宫殿寻去!
皇后冰凉的手指在她侧脸划过,她不敢回头看皇后,只能依旧维持着看向门口的姿势,她听到皇后惆怅的嗓音,“本宫身边就属你做事最仔细,换了旁人本宫不放心。”
是的,吕嬷嬷走了,小梨子死了,李沫沫这个时间也出宫了,现在连最受宠的茉儿也淹死在了那个井底,皇后娘娘如今用的最顺手的只有她了,小桃子心中不由狂喜,再没有那么多碍眼的人!
“奴婢多谢皇后娘娘信任!”
贺玥松开手,就算是病弱消瘦,清幽姝雅的容色依旧未减几分,她启唇,“去吧。”
于是小桃子一整天都在睿和苑假装四处奔波,身体累的不行,心却战栗激动。
晚间的暖阁中,贺玥纤柔的腰被一双手环抱着,她窝在宁如颂的怀里,未穿绣鞋,穿着罗袜的脚被锦毯盖的严严实实,她手中拿着一本绣样,却许久都未翻过一页。
宁如颂执着她腰,力道放缓,再放缓,他垂首吻在她的侧颊,长睫遮住他眼里杂乱混乱的情绪,只剩下对妻子的柔和,这个吻并不带有丝毫情欲,玥玥的身体本就虚弱不堪,是万万经不起榻上折腾的,他舍不得。
灯火暖洋,他浮现出一个念头,好像就这样什么都不做,如果能一直搂着玥玥,也是一个令人向往的场景。
令满朝文武战战兢兢的新帝,何等的凶残冷戾,在皇后面前却和煦柔情,情爱是刺骨钢刀,宁如颂在这把钢刀面前,是肉体凡胎,能被轻易刺的遍体鳞伤。
“今晚朕不能同玥玥一起歇息了,新历刚起,朝中的事情实在太多,明日的早朝必须得照常开,朕今晚就要赶路。”宁如颂叹息道,端隽清冷的面上难得浮现出不舍。
贺玥从案几上的锦盒里拿出一个锦帕,眉眼倦然却柔和,“今日午时,臣妾的精神头还算充沛,绣了一个帕子,陛下带走吧。”
其实绣了好几条,就这一条丑的实在太奇怪,明明绣的是龙纹,看着就跟一条乱爬的肥虫似的。
宁如颂珍惜的将帕子放在袖口里,一连说了几个好字,“好,好的。”
……
宁如颂不想离开贺玥,可是他还是走了,权衡利弊是一个帝王埋入骨髓的考量。
小桃子在沐水殿即将落锁的时段才回殿,她匍匐跪在贺玥跟前,痛哭流涕,像是痛彻心扉一般,“皇后娘娘!奴婢调了一大堆宫人去寻找茉儿,最终在一个井里找到了茉儿的尸体!”
那个尸体是茉儿后来寻了一个身量差不多的丢下去的,假作成被石头撞残脸的境况,死相面目全非,身体被水泡涨,小桃子看了都几欲作呕。
小桃子哭的不成样子,满殿的宫人知道平日里皇后娘娘最宠爱茉儿,也跟着跪下掩面哭泣。
“茉儿姑姑,那样好的人。”
“哎,怎么会这样?!”
花窗此时还开着,贺玥望着外头,想着怎么还未下雨。
这沐水殿里面宫人哀泣不止,好似连带着空气都湿润几分。
殿里面下起了虚伪的泪雨,殿外也得倾盆大雨,才合时宜。
薨逝!(上)
时节到了夏季,炎热潮湿扑人而往,枝头有蝉鸣声起,一切都生机勃勃,竟然将沐水殿都勾勒出几分虚假的活意。
贺玥在焕发新生的季节,服下第三颗假死药,她病的更重了,一天中难得清醒几个时辰,整个沐水殿都弥漫着悲痛,太医们从一日请一次平安脉变成了一日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