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已经变成了霞红色,挂在天际犹如颗红色舍利,老农扛着锄头走在农田间,清风吹起他的衣衫,斜阳照出他略显佝偻的背影,仿佛跟天地融为一体,勾勒成一幅美丽画卷。
6斩牵着小雀儿的手,周围明明只是最普通不过的农田跟房舍,可他心底却觉得甚妙。
他觉得薛峰这个提议极好,大家分头行动,在路上各寻自己的缘法,也不失为一种机缘。
…
老农房屋就在村头,门前种着两棵梧桐树,院子外面围着篱笆,篱笆旁边又栽种着一些带刺儿花丛,看着简单却能防盗。
打开篱笆门后,便瞧见院子里跑出几只鸡跟两只鸳鸯,围着老农要吃的。
老农撒了两把稻谷壳儿,清洗干净自己的手,才倒了两杯清茶,客气道:“家里就我自己,先生别嫌弃。”
“本是借住,怎会嫌弃?”6斩捧着茶喝了口,茶味很涩,却带着股某种难以言喻的清香在心底环绕,他问道:“老伯孤身居住?”
瞧着年龄已经五十多,在这种时代已是高龄,独居少见。
老农神色有些怅然,他叹气道:“是啊,我的两个儿子都死啦,死在妖怪嘴里了。”
6斩面容严肃起来。
老农继续道:“约莫着四年前吧,村里闹过一回水鬼,有个孩童被水鬼拽了下去,恰好我两个儿子在牧羊,便跳下去救人,那孩童是救上来了,他俩却淹死了。”
说到最后,老农长叹一口气,浑浊的双眸满是沧桑:“唉…这大概就是他们的命数。”
6斩心底五味杂陈,倒没想到老农经历过这等事,世间是痛苦之事,莫过于白人送黑人。
可若问老农为何能继续生活、能热情好客,那这世道艰难,总不能让百姓们都哭着过生活。
很多伤痛随着时间流逝,会沉淀在心底,却不会忘记,只是不会再刻意提起。
6斩有些歉意:“抱歉,让老伯想到了伤心事。”
“都过去啦…”老伯望着远处,双眸有些失焦:“后来我们便不朝着河边去,倒也安生许多。再后来有位江湖侠客路过这里,据说是修仙的神仙,才将水鬼给斩了。”“为何不让镇妖司来捉拿?”6斩皱起眉头,这种事是镇妖司的责任。
老农叹气道:“我们清泉村地处偏远,都是务农为生,交税后基本没有油水,镇妖司最初是管的,后来慢慢地便不管了。”
6斩眉头皱得更甚,他昨晚在破庙时就想到了这个原因,可亲耳听到还是有些不痛快。
平风岭属于润州地界,本该是润州镇妖司管辖,可却因为捞不到油水便放任不管,实在可恶。
可镇妖司有镇妖司的制度,他是金陵镇妖师,在金陵或许有些话语权,可在润州却不算什么,就算想管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不过就算他目前无法插手润州政事,却有其他人能管,既然路过此地,便不能视而不见。
6斩将杯中涩茶一饮而尽,又问道:“刚刚老伯让我们离开,莫非是村子里又闹鬼了?”
“怕不是鬼,但我也说不清楚…这一年来,村子里已经死了几十号人,全都是好端端地就没气了。”
说到这里,老农仔细想了想,又继续道:“据说有人在夜里听到过‘簌簌’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草丛里穿梭。”
6斩若有所思,能在草丛里“游”的东西,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蛇。
“总之这件事情甚是离奇。”老农叹了口气:“也已经报给了镇妖司,却不见有人来,唉!不说这些事情了,先生且坐坐,我去做晚饭,天黑之前吃了饭睡觉,不要乱跑,就不会有事。”
6斩坐在院子里,陷入久久沉默。
直到烟囱里冒出来炊烟,小雀儿才小声道:“老伯不怕吗?”
“自然是怕的,但怕也无用,生活总要继续。”
“那他可以离开这里呀。”
“去哪里呢?”
“像我们一样,去见此间最大的海,去看此间最大的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