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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 世事无常（第1页）

最后一战，怎么就最后一战了？大将军正在壮年，冠军侯还是这般年轻啊！大家都下意识将要冠军侯早逝之事忘记了。

这是大汉的大将军，这是大汉的冠军侯，有他们在，大汉就能打胜仗。哪怕打仗还是会死人，但可以少死人，可以最大限度杀伤敌人的有生力量。若是皇帝就此止戈便罢了，若是皇帝还要打，没有了大将军和冠军侯出战的大汉又将走向何方？

“漠北之战一年后，发生了一件事情，就是刚封关内侯的李敢刺杀大将军。李敢为什么刺杀大将军呢？因为他不知道听什么人说他父亲李广的死与大将军有关。这就很有意思了，李广自杀是众目睽睽下说了那番遗言后拔刀自戕。”

“若说是李广的部下跑去和李敢说，是大将军安排你爹走侧翼包抄才导致你爹含恨而终。为什么是一年后呢？因此很多人都推测这件事背后有世家挑动。”

“汉武朝，汉武帝提拔了很多如官至丞相的公孙弘、有酷吏之名的法学祖师爷张汤、千古第一阳谋主父偃、钱袋子桑弘羊、辞赋家东方朔、司马相如等寒门出身的人，才有了汉武朝的强盛。”

建元元年，汉武帝下诏访求为人贤良通文学之人。六十岁的公孙弘以贤良之名应征，被任命为博士。前些日子，皇帝派他出使匈奴，但事情做的不太好，因此称病辞官在家赋闲。之前听到他会官至丞相，公孙弘还挺意外，甚至怀疑是同名。

“这些人在得到汉武帝的重用前，大多很落魄，不少人放在隋唐连寒门都算不上，想要自荐都找不到门路。比如官至丞相的公孙弘年轻时穷的给富人养猪为生，桑弘羊是商人出身，而卫青、霍去病更是奴隶出身。”

汉景帝晚年，十三岁的桑弘羊以“精于心算”闻名洛阳，入宫为侍中。如今伴随皇帝左右的侍中何郎官大多有些出身来历，以桑弘羊和卫青最低。但卫青是在天幕揭秘后，被皇帝特意召到身边，身份早已非同日而语。

前面听到托孤大臣之一桑弘羊，桑弘羊还不敢相信，现在天幕点名了商人出身，桑弘羊反而踏实了不少。

“秦末汉初，陈胜吴广起义喊出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口号。刘邦立汉之初，朝堂上开国之臣不乏寒门甚至平民百姓，但经过几代君王，寒门、平民的晋升通道越来越小。汉武帝屡次从民间求贤，这些新鲜人才的流入给大汉朝廷带来了活力。”

“但当时的社会主流还是世袭，不仅爵位世袭，许多官职也是世袭。比如太史公司马迁就是继承了他父亲史官的官职，又如李广的三个儿子长大后都能直接成为汉武帝身边的郎官。朝廷的官职只有那么多，而这些世袭的世家子弟早就将之当做囊中之物，有怎么会愿意看着出身卑微之人逐渐取代自己，成为朝中新贵呢？”

“卫家因卫子夫成为天子近臣，又连出了卫青、霍去病这样两个天才。我们知道卫家的显赫是因为卫霍的战功是因为皇帝的看重，但在世家眼里，就是两个泥腿子来抢我们的官、我们的资源了。”

“因此不管卫青性格多谦和，从不主动结仇，但从他得到汉武帝重任，一步步坐上大将军的位置，就注定会招惹许多敌人。且这敌人并非你不去搭理，人家就不与你争斗的存在。不管多少事实摆在眼前，他们都觉得自己有取代卫霍的本事。”

“或者说，这些人不在乎大汉是否需要两位军神，他们只知道他们想要占那个位置。”

“用李敢这个小卒子去刺杀大将军，卫青死了，那卫家就少了一个顶梁柱。卫青没有死，那么要死的自然是李敢，毫无疑问，他们可以坦然地进行下一步行动，比如把李广的死牢牢扣在卫青头上，再加个卫青歹毒斩草除根的罪名。”

“至于会不会因此得罪李家，问题也不大。因为李广的长子李当户和次子李椒都在李广之前就死了，而李广的堂弟李蔡也在这一年被政敌抓到把柄告发自杀狱中。李敢若因刺杀大将军而死，李家就剩下几个幼崽，完全没什么可担心。”

“只他们没有想到，李敢虽然刺伤了大将军，但卫青却没有趁机杀掉李敢。或许是怜惜李广之死，李家人才凋敝，亦或是要顾全大局。卫青并不想将事情闹大，秘而不宣，就这样放李敢离开。”

“可卫青想要大事化小，自然就有人不想大事化小，这件事最终还是被传了出去。传出去的目标也非常明确，就是传给霍去病听。简而言之，目标转移了，下一个被针对的是霍去病。反正都是卫氏外戚，不管将卫青搞下去，还是将霍去病搞下去，对于想要搞事的人就成功了。”

“明朝首辅李东阳说李敢刺杀卫青是‘敢也报父仇，宁为刺客死路傍。陇西世节气，此志亦可伤’，意思是说李敢敢为父报仇是有节气。那问题来了，李敢有节气，冠军侯没有吗？霍去病与卫青名为甥舅，实有父子之谊。李敢因为几句没有证据的话就敢去刺杀大将军，霍去病难道能够容下刺杀他舅舅的人？”

“显然霍去病不是能够忍气吞声的人，霍去病是什么脾气？汉武帝曾想亲自教授霍去病孙子、吴起的兵法，这样的恩宠，旁人还不快跪谢天恩。但霍去病呢‘顾方略何如耳，不至学古兵法’。”

“这话要是旁人说，大概就是普型男，狂徒。但霍去病说，对于我们而言大概就是可爱，小酷哥。从中也可以看出霍去病的性格，很狂，当然了他有狂的底气，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份狂傲，才有孤军深入几千里的胆气。有本事的人狂是可爱，没本事的人狂叫做神经病。”

“即便在皇帝面前，霍去病也是直来直往的性子。最厉害的是他这份狂傲，还是汉武帝所喜欢的，而不是像其他武将一样因狂傲被皇帝所忌惮。因此，许多人都认为汉武帝把霍去病当做自己的半身，所以特别宠爱这个外甥。”

“再者，不管霍去病是什么性格，从李敢刺伤大将军这件事传到霍去病这里，这件事就注定难以善了了。霍去病知道这件事时，正好与李敢一同跟随武帝在甘泉宫去游猎。盛怒下，霍去病一箭射死了李敢，这于许多人看来，霍去病选择了一个最错误的处置方式。但真如此吗？”

“实际上，在霍去病知道这件事时，就已经决定不管他怎么做都是错。漠北之战后，霍去病的风头一度盖过了舅舅卫青，卫青身边许多门客都离开卫青去追逐霍去病，甚至有甥舅反目的流言蜚语。”

“若霍去病对李敢刺杀卫青的事情不闻不问，那些后来骂他狠毒的文人大概骂的会更厉害。比如什么白眼狼之类的话语，甚至怀疑李敢是受霍去病指使。毕竟李敢那会儿是霍去病的属下，才跟霍去病出战封侯。”

“若李敢不是霍去病指使，那他又面临另一个尴尬。别忘了，我们前面提过霍去病领兵的特点是军纪严格的赏功罚过。李敢身为他的部将敢背着他去刺杀大将军，且大将军还是霍去病的舅舅，对于霍去病这个主将的威信有着致命的打击。若霍去病不能‘罚过’，那他原来用来带兵的体系会受到严重打击甚至会崩溃，下次出征，他的军令还能那么好使吗？”

“既然要罚过，处置李敢自然不能藏着掩着，且那也不是霍去病的风格。放在军中，李敢刺杀大将军应该是什么罪？自然是死罪！可现在已经不是战时，霍去病若当众处死李敢，算不算擅自处置一个侯爷？”

“若皇帝处置了霍去病，幕后之人的目标是不是就达到了？”

“可惜他们算盘打得好，却还是小看了汉武帝的偏心。听说李敢死了，汉武帝是生气的，他生气的不是李敢死了，而是霍去病为什么要让那么多人看到他杀李敢。但生气又能怎么样，事情已经发生了。”

“让汉武帝为了一个李敢赔上自己精心培养的爱将，显然不可能。于是汉武帝很快就有了决断：‘可惜了，堂堂关内侯，竟然被鹿挑死了！’这就是有名的鹿触而亡。”

“哼~这是皇帝会做的事情。”窦太皇太后轻哼道。

王太后不知道太皇太后的意思，不敢说话。目光落在一侧的卫子夫身上，竟没有看出什么特别的神色。

“许多人都把鹿触当做汉武帝宠爱霍去病的证据，但在我看来，何尝也不是汉武帝对李家的怜悯。这事追究起来，霍去病私杀李敢自然有罪，那李敢刺杀大将军的事情也瞒不住了。若只是想要保全霍去病，皇帝只要大肆追究李敢的罪，然后对霍去病轻拿轻放就可以了。”

“李敢死后，李敢的女儿进了太子宫中，儿子李禹也被安排在了太子左右。有人说这是汉武帝为了安抚李家让两家和解安排的，也有人说是太子搞不令清，明知道卫家与李家不睦，还敢纳李敢的女儿，用李敢的儿子。但这事怎么说呢？据说霍去病的弟弟霍光与李敢的侄儿李陵交情也很好。”

“对了，李唐认祖宗认的就是李敢、李禹这一支，前面说李陵当然是调侃啦！但李唐乱认亲戚也是肯定的，大家都知道巫蛊之祸中，卫太子一脉除了汉宣帝，所有儿孙包括女儿和女眷无一幸存。”

“题外话，汉武帝是真的狠，杀儿子杀孙子的皇帝不少，但杀到女儿、孙女都不放过的，真的不多。比如玄武门之变，李世民就没有株连李建成和李元吉府上的女眷，两人的女儿活到成年的都是得了封号出嫁，那还是侄女不是自己的血脉。因为在封建社会，女儿不被作为继承人，基本不会影响到皇权。”

“说回李禹，李禹在巫蛊之祸中被江充构陷与降匈奴的兄长李陵勾结，图谋逃去匈奴，被冤杀。世事无常，谁能想到曾经不睦的卫氏外戚与李家最后却成了亲戚，还死于同一冤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