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尘艳郎这样的敌人,生平遇到一个也够呛。
好比崔嵬这会赶路就赶得够呛。
崔嵬日夜兼程,赶路心切,只是他的精神头再好,也吃不消这么几日奔忙,因此不得不停下来歇一歇,找一家小店投宿。
等吃过晚饭后,崔嵬从窗外望去,见店小二正在喂其他客人的马,忽感到一阵晕眩,知晓自己已是勉强至极,不可再动强行赶路的念头,正欲关窗休息时,听见街上传来极熟悉的两人声音,不由得动了动耳朵,立刻警醒起来。
那声音从远到近,很快就到了窗下,正在询问店小二住店的详细,显然也要投宿。
崔嵬定睛一瞧,果然是巫月明与方觉始二人,他们显然是远道而来,手中还牵着两匹马,姑娘家心细警觉,一下子就发现了崔嵬,正仰起头来,那双眼里没了初见时的狡黠与惶恐,只剩下平静,她很快低下头去,对方觉始道:“你上楼去吧,这儿我来就是了。”
方觉始对她十分信任,立刻跃身而上,不走寻常路,直接从窗户爬进了客房,直看得店小二目瞪口呆,结结巴巴了半晌说不出话来,这让崔嵬不得不再探出身去安抚道:“这二人是我的朋友,店家不必担忧。”
店小二这才松了口气,带着巫月明进屋去。
开店的最怕闹事的,尤其是身手好有本事的人来闹事,官差有时候本来就不怎么顶用,在遇到这种人的时候,简直就跟喝了孟婆汤等着投胎一样,更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的。而且通常有本事的人闹起事来,为了彰显自己的本事,都难免要闹出个排场来,这种排场又大多需要店家来负担。
虽说店小二不操掌柜的心,但毕竟他等着每月的工钱,一个被砸了店的掌柜哪还能有心情结得出工钱,因此,他难免要对这件事多上心一点。
“你怎么在此?”
除了债主与仇人之外,久别重逢大多时候都是一个好词,崔嵬将窗户搭上,又点了灯,他听见大厅里传来巫月明的叮嘱声,她要了两间上房,掌柜见了银子立刻精神气十足,一点儿不像打瞌睡被唤醒的人。
“巧合路过。”方觉始见着他本是大喜,很快又显得有点心不在焉,不知是想到什么,反问道,“你又为什么在此?”
崔嵬淡淡道:“我为于观真的事而来。”
哪料得他话音才落,方觉始一时间竟脱口而出道:“你是要去天玄门吗?!”
崔嵬心下一凛,目光顿时冷下来,却是不答他的问话,反而以问题回答问题:“你为什么猜我去了天玄门?”
方觉始这才惊觉自己失言,只因他一路上忧心忡忡,神思混乱,见着崔嵬大喜过望,这才不过大脑就说出了自己的疑问,他张了张口,欲言又止,下意识躲闪开崔嵬的目光,好半晌才道:“我……我不能说,我答应过厌琼玉,这秘密我绝不可轻易告诉其他人。”
“那你也不当与我提起。”崔嵬沉吟片刻,仍是决定尊重方觉始的承诺,淡淡道,“信守诺言,理所应当,你无须在意,我只当你方才什么都没说。”
方觉始却没显出半点轻松来,反倒看起来更为焦虑了,他发现认识一个各方面都算得上很好的朋友有时候居然也没有那么好,比如这种时候。要是现在站在这里的人是于观真,他一定会逼着方觉始把所有话都吐个干干净净,而不是像崔嵬这样轻描淡写地回绝帮助,连听一听的打算都没有。
“可是……可是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的朋友去死。”方觉始咬了咬牙,他在不大的客房里走来走去,好似要把地板都磨穿一样,还好这家客店的住客不多,或是底下投宿的旅人实在睡得深沉,倒也没有人上来投诉他们扰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