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生起火来,星月已出,未东明来时采了一大把野果跟茅针,仗着两人吃不死,胡乱当做晚饭充饥,把这顿暂且应付过去,然后才将茅草堆分作两摊休息。
这岩洞在深山高处,脚下就是溪谷,偶尔能听见阵阵流淌的水声,往下瞧却只能看见朦胧缭绕的云雾,要不是石洞实在太过简陋,简直令人怀疑居于九霄之上。
于观真并无睡意,就嚼着甜丝丝的茅针站在洞口看银亮的月,那一轮明月都好似近在咫尺一般,春日虽已到来,但是冬日的寒意还没完全消退,他呆呆仰着头望着明亮的月光,听见呼啸在山林里鬼哭狼嚎般的风声,心中忽想道:“不知道天玄门像不像苗疆这样冷,长宁子那老道看着和善,可既能坐到掌门这个位置,想来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这时未东明忽然走到他身边来,疑虑地瞧了瞧天上星月,不解到底有什么值得看入迷的地方,便道:“你也会观天象占卜算卦?”
于观真没好气地看向他道:“不会。”
“那就早些休息吧。”未东明察觉到自己大概是打扰了什么,可仍是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膀,又重新绕回去躺下,“毕竟接下来还不知道有什么事呢。”
于观真便过去,占了另一半空着的茅草,两人闭了会眼睛,谁也没睡着。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找到了尘艳郎,结果却输给他……”未东明闭着眼睛忽然问道,“到那个时候,崔嵬要怎么办?”
“我从来不做这样的假设。”于观真缓缓睁开眼睛,有些不悦地回答道,“也不打算接受这样不吉利的结局。”
未东明轻笑了一声:“可惜世事从来不由得任何人不接受。”
死实在是一件很轻易的事,那些渔夫百姓若非得到援手,就会死在未东明一次毫不在意的行动之中,他们的性命轻微得几乎不值一提,纵然强大到他们这个地步,也不敢说自己真能活得长命百岁,也许正因为强大,有时候反而更短寿。
然而于观真的确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于是他干脆挑开话题,转向了未东明:“那你呢?找到尘艳郎,找到能够真正杀死你的办法之后,你打算做什么?”
未东明笑了下,他在黑暗里说道:“你不该问我做什么,而是要问赤霞会做什么。”
“什么意思?”于观真一下子挺身坐起,侧过脸顺着未东明的声音看过去,“你找到这个办法,是为了让赤霞女杀你?”
“别这样看着我,好像我脑子有毛病一样,其实正好相反,我实在不明白他们这些人。”未东明缓缓地舒展开身体,用一种慵懒又轻松的口吻说道,“赤霞很恨我,却不能让其他人杀了我,必须得是她亲手杀了我才行,我自然要完成她这心愿。”
于观真的声音紧绷了起来:“为什么?”
“哪有什么为什么,大抵是因为她的心意正如我这般。”未东明缓缓地说道,“倘若是另一个人夺走我的性命,她一定会做出令自己后悔的事,所以才将我关起来。”
“……我不太明白。”
未东明轻轻笑起来:“你怎么会不明白,倘若尘艳郎真正回到了这具躯体里,你认为崔嵬会怎么样?他既无法再成为你的归宿,就只好成为尘艳郎的坟冢,当你的心爱之人与你憎恨的人同居一体,若不是自己动手,怎知道所杀的是哪一个?”
“她绝不会让别人代替自己动手,因此我实在很好奇,她到最后一刻对我到底是爱更多一些,还是恨更多一些。”
这番话让于观真在寒冷的夜晚居然冒出了几滴汗来,他已没有闲暇去理会未东明的八卦,而是陷入了这个结局的可能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