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嵬的动静很小,如果于观真的确在熟睡,绝不会被惊醒,不过他正醒着,因此每个动作都清晰地好似放大了好几倍。床并不狭窄,尤其是崔嵬的睡相很好,对他来讲,床跟饭桌似乎从来都没有别的用途,他的胳膊贴着于观真,在平日已足够令人安心,然而今天不太一样。
于观真靠了过去。
崔嵬闭着眼睛,呼吸很浅,声音也轻柔:“是我吵醒你了?”
“没有。”
于观真贴在他身上,第一次见到崔嵬那样打量他,甚至伸出手去碰了碰对方微微颤动的睫毛,很奇怪,他们似乎从来没有考虑更进一步,这对两个血气方刚——起码看起来是这样的男人来讲相当奇怪。
也许是刚确定关系忙着保住于观真回缥缈峰后的小命没来得及,后来见面了又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也许现在就是个合适的机会。
“我自己醒的。”这句话于观真是贴着崔嵬的嘴唇说的,他们亲吻的次数同样屈指可数,他咬着那块柔软的肉,咬得重了舍不得,又怕留不下什么痕迹,就这样慢慢磨着,尝到一点血腥味,他的心态在睡梦之后变得有几分脆弱,“我觉得很害怕,崔嵬,之前才跟你说过那样的大话,你是不是觉得很可笑。”
“不会。”
世人对崔嵬的为人有很多评价,不过有一条是公开默认的,他绝不是个死人,非但不是,还算得上知情识趣,他一下子就明白了行为背后的暗示。爱欲有时候很纯粹,有时候又总寄托着许多东西,人们寄望于争吵、懊悔、不安、快乐都融入于其中,与另一个人彻底分享。
崔嵬握住于观真的腰肢,从衣下滑进去,声音仍然带着那种轻柔的催眠感,令整件事都显得异常神圣:“贪婪却不知害怕的人,与野兽无异。”
“真的?”
于观真简直要化在他的身上,松开利齿,用手指搭在崔嵬的肩膀上,他的衣服并没有完全脱下,这会儿已经被汗湿透。
分明是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给出去,可不知怎么,于观真觉得是有一部分的自己被崔嵬带了回来,快乐与疼痛在身体里交织,有时候又互相排挤,他流了眼泪,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崔嵬也没有回答,两个问题都没有。
恐惧与不安都被抛到了脑后,于观真陷入一种极端的空茫,他将头枕在崔嵬的肩膀上,用手臂抱紧他,如同一条蛇缠着自己的猎物,片刻不敢松开。其实于观真并没有失去理智很长时间,然而那种清醒的感觉被拉长了,牵扯风筝的丝线一样慢慢卷到这具身体里。
“要喝些水吗?”
崔嵬的声音同样喑哑,他分明没说什么,可能只是出太多汗的缘故,眼睛跟嘴唇都微微泛红,既温存又缱绻地吻过于观真的眼睛。
那迷茫到近乎失神的眼瞳眨了眨,其中的情欲,软弱很快都消散了,恢复成餍足之后的慵懒。
诚然任由摆布的于观真令人感到非常新鲜,甚至那几滴泪水都让人感觉到掌控他的满足感,然而那并不是完整的于观真,他也不会永远保持着那个模样。
“好。”于观真笑出声来,他伸出手来,已被汗水浸透,湿漉漉的,好似抹了一层脂油般光亮,他身上很沉重,心里却轻松起来,于是微微扬起眉头,很快又追加一句,“最好多些,我现在恨不得泡在水里。”
崔嵬并不是个习惯享受的人,这让于观真在等待的时间里有点怀念缥缈峰的浴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