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剑已被赤霞女扭断,现在所用的是自己以灵力凝结而出的冰剑。
尸体死不瞑目,眼睛圆睁,神态看起来似是不敢置信,于观真瞧得真切,这人身上足足有十八道伤口,都已经被薄冰凝住,因此并没有流血。
死得非常干脆利落。
于观真并不是没有见过死人,也不是没有跟人动过手,也知道缥缈主人教出来的徒弟都算不上是什么好人,一个个巴不得弑师,可这种蛮横无理的杀戮还是头一次呈现在他眼前,令他略感到头晕目眩。
糟了,我徒弟把我对象的同门给宰了。
生命跟爱情双重危机,于观真觉得自己有点呼吸不过来。
莫离愁对于观真大半夜还在院子里散步感到有些愕然,不过他并没有尴尬太久,很快就半跪下来请罪道:“弟子办事不当,惊扰师尊了。”
你办事办得有点过当了。
于观真的神情有点复杂,其实死再多人也跟他没有关系,他又没打算当麻辣教师把缥缈主人的徒弟挨个救回来,虽然遇到这么一位师父是他们不幸,但是这群人已经完全变成问题儿童了,与他又没什么利益相关,比起怜悯,考虑危险性更现实。
只不过现在稍微有点棘手。
赤霞女就在碧叶小筑里,她门下的人死到眼皮子底下,看起来实在很像挑衅。
于观真沉默片刻,没决定好要不要毁尸灭迹,就随便起了话题:“天色已晚,你没有回去休息?”
莫离愁大概是没料到他会说这句话,嗓音略有些沙哑:“……弟子之前败于赤霞女之手,令师尊蒙羞,因此不敢懈怠。”
“你没有令我蒙羞。”于观真凝视了莫离愁片刻,淡淡道,“你不过是令自己蒙羞。”
莫离愁脸上露出一丝讥讽之色,似是抑制不住,近乎嘲弄般地开口道:“自己?师尊说笑了,我何曾……有过什么自己,从前不敢想,往后,也不会想。”
他的神色愈发冷漠起来:“师尊不必如此试探,只要你一日不败,莫离愁永远是你的剑,绝无半句怨言。”
哪料于观真话题一转,脸色未变,连言谈都仍是那般斯文有礼。
“那你杀他,是为我泄愤,还是为自己泄愤?”
这个问题并没有意义。
莫离愁杀人从来不需要理由,也许早些年需要,可当他完成灭门这件事之后,所曾拥有过的幻梦、理想、正邪善恶就在一瞬间被剥夺了,他已彻彻底底地沦为一柄利剑。
从来没有人会问刀剑为什么要杀人,他们只会问刀剑的主人。
如今主人却来问这柄操控于手的利刃:“你是为我泄愤,还是为了自己泄愤?”
好似莫离愁有过选择一般,这场景委实有些滑稽,他欲笑,却笑不出来,选择权从来不在自己的手中,在许多年前师尊已说得足够清晰。
莫离愁动了动嘴唇,语调平静:“为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