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有意思,他会老会死,便是你杀死他的理由?”大巫祝忽然走上前来一步,低声冷笑起来,“你杀死我唯一的朋友,崔嵬,我永远永远不会忘记,你夺走了我唯一拥有的东西。”
他们二人之间暗流涌动,叫方觉始都不禁闭上了嘴,反倒是于观真想到了之前与大巫祝见面时所说的那句话,情不自禁地开口询问:“大巫祝……此事到底是……”
“玉琼辛,你恨我,无非是因为我如今一身神力,高高在上,锦衣玉食,万人敬仰。”大巫祝忽然看向厌琼玉,“你不明白为什么同出一脉,你们却沦落在罪窟之中,因而想要杀我,对吗?”
“不……不错。”厌琼玉恍惚道,“我确实是这么想的,可是……”
可是你竟比我更可怜。
大巫祝淡淡笑起来:“你知道自己喜欢什么,知道自己恨什么,知道自己渴求什么,这很好,因为这是我永远无法拥有的东西,当神血流淌过身体时,诅咒同样印刻在我身体每一处,苗疆对我就胜过一切,也变成我唯独拥有的一切。”
“我当真爱它,亦或是后辛的诅咒令我不得不爱它?”大巫祝平静道,“我也不知道,苗疆就是我的囚牢,这些子民就是看守我的人,我永生永世都离不开这一方天地,也无可爱,无可恨。”
“直到我认识了玄素子,他是个很好的朋友,对我来讲很不相同,他是个中原人,还是个很有本事的中原人,我欣赏他,喜爱他,也知晓他喜爱我。”
“我明白终有一日分别会来临,玄素子不会为我而留。”大巫祝柔声道,“我也知道,他即便离开了,仍会记挂我,怀念我。”
“直到崔嵬来了。”大巫祝轻声道,“他在苗疆的土地上杀死了我唯一的朋友,令玄素子得道成仙,就在我眼前,于是玄素子看我与看众生再无任何差别了。”
崔嵬只是沉默地站着,什么都没有说。
原来如此。
于观真终于明白当初大巫祝所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恐怕从进入苗疆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四人的命运就已被大巫祝操控在手中,纵然作为局外人,听到这样的真相都不禁惊心动魄,更何况是厌琼玉。
他说出这些,并不为惹人怜惜,更不为要人理解。
而是故意为之,责罚不明真相的厌琼玉,报复夺走他朋友的崔嵬。
他有足够的地位、力量、甚至是智慧,可以轻易使用外力或者人们坚信的一切内因去摧毁任何人。
厌琼玉的痛苦不过是个开始,大巫祝并不是因为憎恨或是承受不住这样的压力,他想这么做,于是就这么做了。
这让于观真下意识退后了一步。
人的崩溃有时候是漫长的折磨后方才降临的仁慈,有时候却是猝不及防的致命一击。
厌琼玉注视着大巫祝那冷漠的面容,竟十分奇异地慢慢平静下来,方才神女的眼睛还停留在内心深处不肯离去,她鼓起勇气走上前来,甚至将崔嵬拂开来,力道虽不大,但这行为所包含的意义令众人都有几分惊讶。
看着她苍白又坚毅的面容,于观真打心眼里佩服起来,多年的信仰被击溃,自己的族人与国家放在了一起相提并论,可以说她这许多年来的坚持、认知、想法都在这一刻坍陷,假使厌琼玉此时此刻做不出任何反应,他都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的。
偏偏她站了起来,甚至面对上了大巫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