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没人在近期内见过曾雪仪。临近早上,遥远的天空泛起了鱼肚白,众人跟着熬了一夜,眼睛几乎都有了红血丝,但江攸宁跟沈岁和的眼睛几乎都红得滴血,尤其是沈岁和,眼睛像随时都能流下血泪来。他时而瞟向江攸宁,却一言不发别过脸去。气氛愈发紧张沉寂,裴旭天见他们如此,想着缓和下气氛便道:“你妈还买了孩子的衣服,应该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吧。”沈岁和看向他,那目光带着浓浓的哀伤和绝望。他一开口,声音灰色嘲哳,听着刺耳,“你知道什么。”语气很淡,但掩饰不了的厌恶。是对曾雪仪的厌恶。也是对自己的痛恨。为什么他永远只能被动承受着这些?“哎呀。”裴旭天见他情绪不好,也不跟他正面硬刚,只劝他不要太担心,“拜托,那好歹是你妈哎,也是漫漫的奶奶,虎毒还不食子呢,说不准她就是想看看孙子,享受一下天伦之……”乐字都没说出口,众人的目光便齐刷刷看过来。在带着雾气的清晨,还有些吓人。裴旭天及时收了话头。他倒是知道沈岁和的妈不太好相处,之前也见过几次,给他的印象也就比较高冷,大概顾虑到他还是沈岁和的合作搭档,对他还不错。但没想到众人都是这幅死气沉沉的模样,似乎她带走漫漫就是想害死漫漫一样。在他的认知里,这是有些夸张了的。一直默不作声的曾嘉柔忽然道:“哥,你仔细想想姑妈平常还会去哪儿?你们有什么共同的回忆点吗?”沈岁和摇头。昨天夜里,他连沈立在北城的墓园都去了。空无一人。直到现在,曾嘉煦还在那儿守着,怕跟曾雪仪错过。但——隔了几秒,他忽然抬起头来,“我知道一个地方。”-沈岁和并不确定曾雪仪会来这里,甚至不确定自己的记忆是否出了错。印象中他只来过两次。一次是某年清明节,曾雪仪带他来这里的厨房,给他做了一餐饭。一次是他考上了华政,他们刚来北城时到这住了一晚。这里是北城临近郊外的一个城中村。沈岁和开了一个半小时车过来,众人也都随着他一起来。他记得是进入城中村之后那条主街的最里边高层楼的顶楼。这条主街开车是进不来的,所以只能步行。清晨的雾气刚散,路边卖早餐的已经开了摊,热气在空气中氤氲,盘旋一会儿散开。他们的衣着跟这个环境格格不入,而且显得格外着急,跟这里闲散的氛围也不太搭。一行人的到来引起了行人的注目,但没有人管这些事。沈岁和一路疾行到最里边。凭借为数不多的印象往上走,老旧的楼里没有电梯,一切都凭爬楼。一路上到六楼,沈岁和盯着熟悉的门牌,众人没他爬的快,这会儿也才到四楼,他望了下边,正好跟仰起头的江攸宁的目光对了个正着。他用口型说:“没事的。”不知是在安慰她还是安慰自己。沈岁和站在那儿,抬手敲门。他的动作尽量轻缓,怕惊着里边的人。“笃笃。”几秒沉寂之后,里边传来熟悉的声音,“谁啊?”一块大石头砰的落地。江攸宁下意识想说话,但沈岁和朝着她摇了摇头,他轻咳了一声,刻意把声音变细,“是沈立先生吗?这里有您的信件。”他说的时候尽力克制着自己声音里的颤抖,让人听起来悦耳一些。当他说这话的时候,江攸宁仰起头看他。正好是他的右边侧脸,能看到他眼里凝聚的光,晶莹剔透。曾嘉柔也看他,心里忽然一酸,转过身看着曾寒山就落了泪。曾寒山轻轻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脑袋,朝她摇头,示意她别说话。裴旭天看着众人各异的神色,并不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妥。相反,他觉得沈岁和不愧是沈岁和,在这种情况下仍旧记得不要打草惊蛇,甚至还能临时想到这种借口。临场反应能力,绝了。只听得房子里边安静了两秒,之后便是匆忙的脚步声。“咯吱。”老旧的房门打开,曾雪仪跟站在门口的沈岁和面面相觑。她下意识想关门,但沈岁和比她动作更快,一把推开了门,甚至推开了她。曾雪仪被推得打了个踉跄,却也很快反应过来,她朝着沈岁和跑过去。迟了一步。沈岁和已经抱起了漫漫,他高大颀长的身影在狭小的客厅里逆着光而立,显得这客厅愈发逼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