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当事人这段婚姻都是极幸福的。所以当她提出离婚后,所有人都在反对,甚至她七十多岁的母亲说她蠢、傻、疯了,总之这个决定没有一个人赞同。当事人却没有动摇,因为她认识江攸宁之前的一个当事人,所以被推荐到了这里来,她说,她不在乎能拿多少钱,就只是想跟他离婚。两个孩子大了,他们有他们的人生,所以她不需要再继续委曲求全过这段众人眼里完美的婚姻,幸福或不幸福,只有自己知道。江攸宁跟对方见面的时候,对方并没有代理律师。他是很俊朗的一个老头,哪怕如今已经50岁,脸上满是岁月的痕迹,但不难看出,他年轻时应当是帅哥一枚。他说话也是极儒雅的,但只要一提到离婚两字,他的表情就变得不耐烦,一口咬定江攸宁的当事人是出轨,不然不会这么坚定要离婚,还说如果江攸宁代理这个案子,那她就是助纣为虐的凶手。他认为这么多年的家庭生活是极和谐稳定有爱的,跟江攸宁的当事人描述的对婚姻的感受完全不一样。最终,谈判无果。对方气得要找律师,开庭时间定在了6月初。如今的江攸宁早已不是当初初出茅庐的新人,大大小小的案子也经历了一些。但这个案子又很特殊。没有过多家庭纠纷,不须分割太多家庭财产,一方认为两人的婚姻和谐美满,一方认为两人的婚姻无可救药。这样的案子搬到民事法庭上,法院一定是“劝和不劝分”。因为双方有二十多年的共同生活基础,不涉及到原则性的问题,再加上育有两个孩子,无论从哪个角度,这段婚姻似乎都不应该结束。而在等待开庭的日子里,江攸宁带着当事人见了一面她的女儿。大女儿虽然出国留了学,但她骨子里是很传统的中国人,起初听到母亲想要离婚,第一反应是他爸是不是对母亲动手了?可了解完事情缘由后,她觉得是母亲小题大做了。当事人在江攸宁的开导之下,终于把多年堆积的心事跟女儿表明。这个家里的三个人都觉得这个家庭关系是幸福的,家里是温馨的,但只有一个人觉得不对劲,所以这是那一个人的问题吗?不。因为所有的苦都由那一个人咽了下去,所以他们所有人都觉得幸福了。这个家里没有争吵,不过是她默默做完了所有事,咽下了所有苦。但并不代表她要一直把这些苦都咽下去。当事人跟大女儿聊了半天,最终大女儿理解了母亲的这个举动,并且支持她离婚。但等到开庭时,江攸宁也没有太大把握。这种案子少见,而几乎所有见过的,都没有判离成功的。-北城的六月正入了夏,空气中流动的也都是热气,黏在人们身上不太舒服。天合律所又赢了大案子,裴旭天请众人吃饭唱歌。临近下班,沈岁和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你去不去?”裴旭天推开他的门,“这半年你就没参加过律所的集体活动,这次再不去说不过去了吧?”沈岁和从堆积如山的卷宗中抬起头,“那这么多东西你处理?”“明天再处理。”裴旭天说:“也不急在这一时。”沈岁和盯着他看,几秒后终是妥协,“去吧。”诚如裴旭天所说,他已经半年没有参与过律所的庆祝活动,大家本就对他印象一般,慢慢地,他快要消失在大众视野了。好歹也是个合伙人,不能一点儿士气也不鼓舞。他换了衣服出门,跟裴旭天并肩离开律所。到车库开车时才想起来问裴旭天,“地方在哪儿?”“贤合居。”裴旭天说:“知道你完事还要去看你儿子,我专门挑了个离华师近的地方。”沈岁和点头,“谢了。”沈岁和在这种庆祝活动上向来担任的是买单的角色,但因为太久没出现在这种场合,他不能一买单就走,怎么也要说几句客套的场面话鼓励一下员工。他们律所大大小小的律师和实习生加起来也有十号人,但这次来庆祝的也只有负责拿下那个案子的团队,一共12个人。加上他跟裴旭天,14个。不算多。他坐在人群中,跟大家的氛围格格不入。但总归是吃完了饭,本来打算吃过饭后就走,但裴旭天拽着他去了ktv,说是待个十几分钟再走。免得让大家寒心。其实沈岁和根本想不明白,有他在,大家玩得根本不痛快,不如他买单后直接走人,起码员工能够达到放松的作用。他也不理解裴旭天所说的员工容易寒心,工作没有动力是什么意思,只要工资和提成给到位,无论他这个合伙人来不来这种场合,说不说场面话,都没什么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