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点着头又不知比划了些什么,好在听懂了她的话,因而也就迈着小碎步出了门。小七抱紧袍子头晕目眩地等着。也许就要镣铐加身,也就要被塞进那狭小逼仄的马车里,那也没什么,她休整了数日,总能撑到进兰台。不久脚步声近,她心里七上八落,清瘦的指节下意识地将袍子抓紧。忐忑不安,因而越抓越紧。吱呀一声木门推开,小七眼皮忽地一跳,忐忑不安的心顿时舒缓下来。进来的竟是陆九卿。一双素指缓缓放松了下来,原来如今接管她的人是陆九卿。若是陆九卿来,那她便能少吃些苦头了罢?定然是的。陆九卿与周延年是公子许瞻身边为数不多的待她不错的人。果然,你瞧,那人一进门竟垂眸拱袖,十分歉然,“底下人不懂事,姑娘受苦了。”小七撑着身子屈膝施了礼,“陆大人,陆大人可见过魏公子?”陆九卿微微点头。小七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大表哥依旧活着,人也就在蓟城了,那她便没有来错。“大人可知道,魏公子身边还有人与他一起吗?”她只识得夏侯承,其他随行的魏国将士们却连个名字都不知道。若还有人活着,必也是与大表哥关押在一起的。但陆九卿说,“没有。”小七寒心酸鼻,若没有,那便是都死了。她忍着泪意,“大人,我想见公子。”但陆九卿说,“公子已经知道姑娘就在城外了,姑娘不必着急。”可小七怎么会不急。沈宴初是魏国大公子,滞留燕国如同质子。若兰台以他为质,向魏国要兵要粮,只怕要多少兵马就得给多少兵马,要多少粮草也得给多少粮草。二公子沈宗韫性情软弱,易被拿捏,难成大事。将来魏国要在诸国之间求存,唯有依靠沈宴初,别无他法。若兰台胃口更大,要魏武王举倾国之兵伐楚,只怕魏武王也没有什么好对策。沈宴初一日不回魏国,列国必要虎视眈眈,魏国也必要再生内乱。小七又道,“那我去兰台等公子。”可陆九卿说,“公子军务繁忙,近来都在大营。姑娘先在驿站养养身子,待好些了再见公子。”她心里一凉,“是公子不肯见我吗?”从前的雪岭驿站距离兰台来回足足要四个时辰,那时公子许瞻竟接连去了半月,风雪再大都没有误过。如今她就在城外了,距离大营也只有半个时辰的距离,他竟一次也没有来过。那便是知道她想要干什么,因而才要陆九卿在此处监守,不许她去兰台,也不许她进大营。陆九卿是军师,监守这种事怎么都轮不到他来做。大抵是因裴孝廉受了重伤,周延年又犯了大错,许瞻信不过旁人,因而才命陆九卿来。陆九卿温和道,“姑娘只管等着,时机合适了,我自然会带你去见公子。”小七心里不安,又问,“若魏公子有事,陆大人能不能与我说一句?”但愿他没有事,但若有事,她总得知道,也总得去想办法。好在陆九卿并没有拒绝。小七无法,只得滞留在驿站里。虽是陆九卿的人马接管,但陆九卿平时并不来。她算是要犯,虽不曾再戴镣铐,但终归是不许出门的。想要打听外面的消息比登天还难,甚至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好在屋里屋外有哑婆子侍弄汤药,又能浣衣端水,并不曾苛待她,甚至还把她的白袍洗净了。苦涩的汤药一碗又一碗地喝,也不知道到底在喝什么。身子虽好一些了,但人仍旧轻飘飘的没什么力气,也依然十分畏冷。她想起辕门一摔后,也是这般光景,记得有人说了一句,“弱些也好,省得杀人。”她推想,这汤药里大概便有类似的草药。能叫人有声无气,力困筋乏。那也没什么关系,他给的,她便受着。既要求他,哪怕给的是鸩酒,那也要感恩戴德地喝下去。无人来,她便等着。原先焦躁不已的心,先是慢慢静了下来,继而又开始胡思乱想,阵阵发慌。他既不愿见她,必是动了怒。即便愿意见她,也必定与先前在雪岭时的光景大不一样了。他必定不会再待她好了。可再往深处想,抓捕沈宴初会不会只是以她为名,进而去攫取背后更大的军国利益呢?越想越是脊背生凉,心慌意乱。这一等就是十日。陆九卿再来的时候,她心里已分不清到底是什么情绪占了上风,是期待,焦灼,慌乱,还是畏惧,她自己也分不清了。只是紧着最担忧的事问,“陆大人,大表哥还好吗?”陆九卿道,“没有大事,只是吃了些苦头。”小七怃然,没有大事便是活着,但又说吃了苦头,想必是受了好一番折辱。心里越发地不安宁,因而试探问道,“陆大人,公子愿意见我了吗?”小七背弃兰台的事便是由陆九卿亲自查出来的,即便如此,陆九卿也依旧温和,“我要先问你几句话。”“大人请问。”“公子若问你,你可知错了,你该怎么回?”“奴知错了。”陆九卿摇头,“不要称奴,叫自己‘小七’,他会怜惜你。”陆九卿从前便关照过她,此时亦是为她着想,小七心里感激,因而笑着应了,“小七知错了。”“若公子问你,你知的是什么错,你该怎么回?”这的确像是许瞻的口风,好似许久前他便问过一样的话。但到底是多久之前,又是什么境况下问的,她却想不起来了。“小七不该跟大表哥走。”“又错了。”“怎么错了?”“在公子面前,一句都不要提他。”:()燕宫杀,公子他日日娇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