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起了身,“那人受了伤,一时不会再来。我借你的马,去找吃的。”既要借她的马,想必他自己是没有的。那要怎么查她,全靠一双脚吗?小七好奇问道,“你没有马?”那人步子一顿,微微别过脸,露出明朗的下颌来,“一路跟来,已累死了。”难怪适才还说自己跟丢了,想来亦是如此。那人说完话便出了山神庙,不久听见马吭哧了两声,继而是一声低低的“驾”,她的马便踩着满地野草嘚嘚跑远了。周遭一时安静下来,只听见山涧鸟鸣,篝火仍熊熊燃着,夜半的烤鸡尚在腹中,因而并不算饿。小七靠在篝火旁等着,将睡未睡。朦朦胧胧中往庙外看去,见一个小姑娘正坐在溪流旁玩水,扎着羊角髻,赤着小脚丫,只有一两岁的模样,可惜背着身子,小七看不见她的小脸。虽看不见模样,却莫名想要与她亲近。日光透过松树打在她小小的身子上,亦是十分乖巧可爱。小七心里想,这么小的孩子怎么独自一人坐在溪边,无人看管,那多危险呐!细细看去,那小姑娘就坐在她方才被推下水的地方。蓦地心口发紧,正要去喊她离开,忽听杂乱的脚步声逼近,小七一激灵,霍然醒来。再纵目去看庙外,那溪流旁并没有什么小姑娘,侧耳去听,反倒那杂乱细碎的脚步声却是真的。听着来者不善。小七暗暗拔出匕首,掩在袍袖之中。不多时,便见一行人进了庙,四五个人俱是风尘仆仆的模样。当先的倒是个面相和蔼的中年人,朝她微微低头,和善地开了口,“向小兄弟问个路。”竟是熟悉的魏音。只是蓟城之外,又在荒郊野地,远离驿道,怎么会有魏人。见小七没有说话,那中年人又笑着解释起来,“我们要去蓟城一趟,做点儿小买卖,结果走迷了路,竟到了山里。向小兄弟打听打听,不知到蓟城还需多久。”说是做点儿小买卖,那几人手中却并未携带什么货物。再仔细分辨,这中年人声音尖细,听着不是什么货商,倒像是个宫人。后头那几人亦是差不多的模样,穿的是寻常百姓的粗布袍子,蹬的是麻履,袍子倒沾满风尘,然而麻履却是崭新的,哪里像是远道而来。何况,后头几人腰间俱是粗布裹着的大刀。便是垂手挡着,亦能叫小七看个分明。越看越是心惊胆寒。魏人。宫人。是魏宫来的人要杀她!可魏宫里有谁?有大表哥,有舅舅,有舅母。大表哥是魏公子沈宴初。舅舅是魏武王沈复。舅母是魏王后关氏。若果真如此,那杀她的人定是魏国关王后。关氏为何要杀她,自然是为了她将将嫁进兰台的好女儿沈淑人。可魏宫里的人会千里迢迢寻到蓟城山野,专为来杀她吗?大可不必。眼下蓟城便有魏宫来的人,随沈淑人一起嫁进了兰台。那要杀她的人便是她的好表姐沈淑人罢?小七不知道。沈淑人也好,关氏也罢,但定不会是大表哥。这几人来问路,不过是要借机确认她的身份。蓟城魏人不多,一旦验明正身,必要杀之后快。小七暗自庆幸自己身穿男装,又以衣袍裹着脑袋,若不开口,他们大约无从查实。她摇着头,装起了哑巴。那几人见状对视一眼,中年人又问,“小兄弟不能说话?”小七张着嘴巴,指着喉咙摇了摇头。那中年人眸中精光一闪,便笑,“无妨,劳小兄弟指个路。”身后上来两人,一左一右便要来拉她双臂。大抵是不敢在庙里行凶,因而才要将她带出去罢。小七手中的匕首骤然握紧,她吃过烤鸡也饮过酒,又睡得足足的,杀一两个人大约不成问题。何况,小七杀人凭靠的从来不是蛮力。遥遥听得马蹄声近,那吃鸡的人大约回来了。小七心中有了数,衣袍下的匕首已露出了锋芒,左手边的人将将攥紧了她的手臂,金柄匕首便已凌空划开了那人的喉管。血花四溅,喷了她一脸。右手边的人惊疑不定,一时踟蹰不前,正愣怔的空当,小七已然横刀划了上去。出刀要快,是适才在溪边与那吃鸡的人学会的。不过是眨眼之间,这两人便倒地身亡。后头的人回过神来,索性不再伪装,自黑布裹着的刀鞘里拔出大刀,步步朝小七逼来。庙门处忽地另起剑声,“几位要干什么?”斗笠压得极低,依旧看不清人脸。但那锋利的长剑却在这破败的庙里发出骇人的冷光。中年人喝道,“格杀勿论!”吃鸡的人使得一手好剑,这几个宫人哪里是他的对手。柴火堆被打飞了,火星子在庙里四下飞溅,忽而砰的一声重重地响,庙像被宫人撞倒,稀里哗啦碎了一地。几个宫人亦倒得横七竖八,有的死透了,有的还在地上痛苦哀嚎。吃鸡的人正要挑剑抹了中年人的脖子,小七忙拦下了他。剑锋依旧压在中年人颈间,小七逼问,“谁派你来的?”那中年人脸色苍白,眼里闪着精光,“大公子。”:()燕宫杀,公子他日日娇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