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满离婚了。离婚了的李秀满真的松了一口气,她做的第二个决定,是搬出李家。李秀满养伤的这个阶段,基本不能动。王慧嫌弃地让李秀春把床挪到了客厅,李秀满和钱笑笑就在客厅挤在一张小床上。可李丽丽看到钱笑笑在家里晃来晃去,就气不打一处来,总是讥讽钱笑笑是没爹要的孩子。有好几次,李秀满都看到钱笑笑悄悄地藏在角落里擦眼泪。为人母,没有哪个是愿意自己的女儿受委屈的。当李秀满可以起身的那天,她来到了小卖部,给李秀城打了个电话。“你说什么,你离婚了?”李秀城在得知李秀满离婚的时候,颇有些意外,然而,在得知钱二宝对李秀满所做的一切,李秀城简直恨得牙根痒痒。“钱二宝这个王八蛋,你怎么不早告诉我,真该揍他一顿!”李秀满笑了:“妈给他打得够呛呢,要不是妈,我恐怕都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把这个婚离了。”说着,李秀满就把刘玉琴去单位砍钱二宝的事情讲了一遍。这件事情,李秀满还是听李秀春讲的。李秀春把当时的情形讲得跟评书似的,听得李国福都难以置信。而当时也在场的王慧,也被那一幕震撼到了。原本王慧是挺看不惯钱二宝在车间咋咋呼呼的,只不过担心他真犯浑,会对他们家人动手,所以不敢上前。刘玉琴的出现,简直又解气又痛快。李秀满在家里住着占地方是一回事,出心头的恶气是另外一回事。李秀城听到李秀满说得这些,也震惊不已,甚至笑了起来。可笑着,笑着,眼泪便也流了下来。“咱妈……不管啥样,都是惦记你的。”李秀城说着,抬眼,瞧见了柜子上摆着的儿童棉袄和棉裤。那是刘玉琴给秦越做的棉袄棉裤,让李秀满给寄过来的。尽管上海穿不上,但李秀城还是把它们叠得好好的,放在了柜子的最显眼位置。仿佛这样,她就会离母亲更近一点儿,也让她对那个家的留恋,显得没有那么可笑。“当然,”李秀城补充,“对我也好。”电话里,姐妹两个都沉默了一会儿,李秀满小心翼翼地问:“姐,你能不能借我点钱?我想从爸妈家搬出来住。”“行,”李秀城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一万块钱够不够?”李秀满怔了怔,还不待说话,眼泪便已然流了下来。“谢谢姐……”李秀满很努力,才用颤抖的唇说出了这句话。“跟我客气什么,你账号给我,我给你打过去。”李秀城说,“从此以后,你就为自己活,知道吗?”李秀满点头,竟是连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她挂断电话,踉跄着走出小卖部,倚在墙边,痛哭失声。李秀满要搬出李家这件事情,让王慧彻底松了一口气。只不过,王慧又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那就是刘玉琴。刘玉琴既然能提着菜刀去砍钱二宝,那指不定哪天就提着菜刀砍他们。毕竟,谁能控制一个精神不正常的人呢?李秀春听王慧这么说,顿时就火了:“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妈不是精神病,不是精神病,你怎么就听不懂?!”“我没说你妈是精神病!但是你想想,你妈状态越来越不好,李秀满走了,咱俩谁能看着她?”王慧知道这会儿不能跟李秀春来硬的,便好言好语地说道,“你爸的身子骨现在看着还行,但是能好几年?你还不如趁着现在,让秀满把妈接过去,以后也方便不是?”李秀春眨了眨眼睛。说实话,那天刘玉琴砍钱二宝,也给李秀春吓得不轻。他知道刘玉琴那是故意吓唬钱二宝,这证明刘玉琴其实还没糊涂到一定份儿上。但万一哪天,自己也不顺她的心思了,再来这么一出,自己也没招。再说,王慧说得也有道理,让李秀满直接把妈接走,倒是个好主意。李秀春跟李国福把自己的意思说了,李国福沉吟着,没说话。半晌之后,才道:“没事儿在那住住行,秀满是闺女,心细,能照顾好。逢年过节还是得回家。”李秀春再明白不过父亲的意思了。平时在闺女那住,是妈离不开闺女,逢年过节,那是亲戚朋友和邻居们都会看到的日子,李国福还是要面子的。李秀春哪有不答应的道理?于是又跟李秀满唱了一出苦情戏。李秀满其实很清楚,自己既要上班,又要照顾动不动就迷糊地往外走的母亲,还要照顾女儿,是一件极为辛苦的事情。可是,正如她不想让自己的女儿被嫌弃一样,李秀满也不愿意让自己的母亲在一个被嫌弃的环境里生活。她同意了。就这样,李秀满离开了自己的小家,也离开了自己的娘家。她生平第一次,有了自己的家。新家的面积不是很大,两居室,带一个很小的客厅,比李国福家没有大多少。但胜在租金便宜,李秀满以后的工资也能应付得过来。刘玉琴高高兴兴地带着东西跟李秀满回了家,虽然走的时候,王慧在刘玉琴带走的东西里扒拉来扒拉去,生恐李秀满会带走家里值钱的东西。不过,李家也没有啥值钱的。李秀满嫁过来时候钱二宝给买的“四大件”,全都被王慧占了,李秀满也懒得去讨。她本来也是这样的性子,能不计较的,就不计较。况且现在对她而言,再没有什么比开始新的生活更重要的了。日子,就这样开始了它慢悠悠的流逝。李家的孙辈们,渐渐地长大,而李家的孩子们,也逐渐地在时代的进程中,走向了中年。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当时占据经济绝对比例的国有企业,由于管理落后等诸多原因一直效率低下,众多国有企业无法面对改革开放后带来的一系列冲击,不得已进行重组,来推行必要的改革措施。而这样引起的第一个影响就是大批职工下岗。:()庆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