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好两杯酒,将一杯酒推到淳于文面前,“先生觉得以我的承受能力也很难接受吗?”
淳于文看着面前杯中微微动荡的酒液,“我昨日给殷姑子把脉,发觉她的身子很是虚弱。”
霍去病讶然与淳于先生会说这样的话,“她中了毒,身子虚弱是必然的。”
“不,不是这个虚弱。”淳于文饮了半杯酒,自边上拿出一个满是裂痕的琉璃杯,又道:“从外表来看,她与常人无异,但内里看来,她整个人就像这琉璃杯,充满了裂痕,只需轻轻一碰,便会碎掉。”
他说罢,屈指一弹,一声脆响过后,那琉璃杯竟一下子碎成一堆碎片。
霍去病盯着那堆碎片,好半天才道:“先生这话是甚意思?”
淳于文长叹一口气,饮了半杯酒,才道:“我怀疑是她身有旧疾,如今又身困梦魇,这恐怕会,逐渐消耗她的寿命。”
诡异至极的沉默过后,霍去病抬眼看向淳于文,点漆般的黑眸中满是不解,“先生的意思晚辈还是不懂。”
“我想她潜意识里,在谋杀自己。”
手上杯盏微斜,一点酒倾泻而出,倒在他衣袍上。
少年却毫不在意,眉头紧拧,看向淳于文,“潜意识?谋杀自己?先生在说什么?”
淳于文回来之前便斟酌了许久,“她的梦境便是给自己制造的困境,她一次次以自虐式的死亡终结梦境,这看似在求生,实则在求死。”
膝上传来一阵凉意,霍去病放下杯子,摇头,“先生所说,晚辈闻所未闻。先生你见过她的,她那样的人,怎会轻易舍弃性命,她能在匈奴营活过两年,为何会想要杀了自己?这不矛盾吗?”
想起她那异于常人的坚韧,她明明活过了最难熬的日子,这样的少女,怎会不在乎自己的性命。
淳于文又给自己倒了杯酒,意味深长道:“是啊,矛盾至极。可她不就是这样一个人吗?”
霍去病镇定下心神,“即便真是如此,先生可有破除梦魇之法?”
“李少翁明日过来。”
“李少翁?他来作甚?”
淳于文盯着霍去病,将酒杯递到唇边,抿了一口酒,摇头,“来瞧你是如何入得她的梦境。”
“我如今不想知道这个,我只想知道先生为何认为殷姑子会有自毁倾向。”淳于文这一番话让他方寸大乱。
“你在梦境中窥见她的过往时,为何会有催心的疼痛?为何你随着她的情绪而低落?她于梦中以自虐的方式来终结自己的性命,又在现实中屡屡将自己置于险境之中。这你都察觉到了,你却为何不会将两者联系起来推断?”淳于文早料到自己的话会让他慌乱,盯着少年隽秀的眉眼,一字一句道。
“为何?”他沉思许久,没有答案。
李少翁第二日果真早早便到了,他须发皆白,精神万分抖擞,若说淳于文有些仙风道骨,李少翁则已经是仙人模样。他穿一身白袍,凝眸看向站在淳于文身侧的霍去病,“许久不见了。”
霍去病朝他行了揖礼。
李少翁早在淳于文那里了解了情况,不欲多寒暄,开门见山道:“我可否见见那位殷姑子?”
殷陈被青芦带到正房时,见屋中多了个白发老者,有些疑惑,一揖道:“见过先生,见过郎君,不知这位老先生怎么称呼?”
李少翁淡淡看她一眼,“我名李少翁,姑子可唤我少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