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吹衣,晨阳拂面。
姜云轩达成心愿,虽然脸上没有志满意得之色,当下亦是心情大好;随离开客栈,向苍山城走来。
一路走来,姜云轩甚是悠闲、惬意,大理不愧是佛修的国度,信佛之人,随处可见。
行走数日,姜云轩已经到了苍山脚下。相国寺即坐落在苍山之中,苍山城在苍山之西。
苍山脚下,官道之旁,但见一株古松,一道清泉,一间草舍,一炉红火,一壶绿茶,一套茶几,一位老僧。
那老僧一纳麻衣,一串佛珠,一对木屐,一双善目,一脸和蔼,一身慈悲;独坐在石凳之上,专心泡茶,静如止水,心若明镜,也不看往来行人。
这老僧的一切,姜云轩自然注意到了,不待他走到近前,那老僧也不抬头,说道:“小友可有兴趣来坐一坐?”
姜云轩和老僧虽然素不相识,但看那老僧已是武王巅峰修为,却心平气和,当真不凡,此时老僧相邀,姜云轩也不客气,拱手施礼,相对而坐,慨然应道:“前辈邀,莫敢辞。”
“我观小友虽远道而来,却无风尘之色,老衲若没说错,小友想必是游历天下,红尘炼心,是吗?“那老僧抬起头来,也不停下手中动作,看着姜云轩,微微一笑,说道。
“前辈慧眼如炬,的确如是。“姜云轩心中一惊,马上意识到面前绝非一个普通的僧人,必是一个充满智慧的僧人,一个了不起的僧人,当下也不隐瞒,如实说道。
“小友见笑了,老衲不过是道听途说,闻得小友行事之一二,才有如此推断,小友切莫见怪。”那老僧眉须皆白,眼睛明亮睿智。
“前辈莫非是相国寺的高僧?”姜云轩心念一动,想到在此地碰见此人,恐怕是那段王爷等人先行回到苍山城,去相国寺禀告了关于他的事情。
“老衲法名玄业,在相国寺修行。”此时,那老僧才停下手中动作,对姜云轩合什为礼。
“晚辈云轩,今生有幸,见过玄业大师。”姜云轩拱手还礼。
“茶已泡好,小友且饮一杯。”玄业大师以茶相待,把茶杯置于姜云轩面前,茶水缓缓注入,直到杯满,仍继续注入,并不停止。
在地球,茶不倒满,酒不留白,是一种礼仪;茶倒七分,一来方便客人拿起,不被烫伤,二来茶水不会溢出,免去客人尴尬,同样,客人在端起茶杯时,需端在三分空白处。这是饮茶的礼仪。
起初,姜云轩以为是和地球的礼仪不同,后见茶水不息地溢出杯外,玄业大师仍不停止,姜云轩不解,忍不住说道:“前辈,茶水已经漫出来了。”
“杯满自溢,自然而然。”玄业大师停下倒茶,答道。
这时,姜云轩才明白玄业大师在点拨自己,他前世虽然读过一些佛法之作,但并不精通,当下低头,沉默不语。
玄业大师自言自语道:“山虽高,可阶阶登,总有登高的一天;路虽远,可步步行,总有到达的一日。”
姜云轩抬起头,望着玄业大师,说道:“水到渠成,瓜熟蒂落;立足当下,放眼未来;我也是这样做的啊,可为什么有时会心浮气躁?”
玄业大师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颇有深意地看了姜恒源一眼,说道:“无上菩提者,在身为律,在口为法,在心为禅。应用之道,虽然不同,但本质一致。就好比江河湖海,在不同的地方,名字不同,水性无二。律就是法,法不离禅,你说人们为何要妄起分别呢?”
姜云轩明白玄业大师的意思:身体力行者为律,口宣言说者为法,行之于心者为禅。随即说道:“既无分别,怎么修心?”
玄业大师道:“心本无伤,为何要修?无论垢与净,一切勿起念;无修无念,为无上禅。”
姜云轩闻言,顿时愣了一下,他想到了地球上禅宗六祖的故事。
地球上,华夏有一传说:佛祖在灵山说法,拈花微笑,遂传禅宗之无上法门于弟子加叶云:“我有无上法门,不立文字,教外别传。”加叶大师心领神会,创佛教禅宗,历传三十多代而之达摩,达摩一苇渡江,至河南嵩山创少林寺,遂为禅宗中国始祖。历传慧可、僧璨、道信、弘忍,是为禅宗中国五祖。
禅宗讲究不立文字,言传口授,明心见性,直指人心。它的正法的传承以衣钵为依据,所以天下和尚莫不以此衣钵为最高追求。
弘忍大师自幼得禅宗正法,老年却不得其徒而传之,很是郁闷。有一天弘忍大师召集寺中众僧宣布说:即日起,你们各作一偈,阐述对禅宗的见解,我将根据大家的悟性,选出传承禅宗衣钵的六祖人选。
最先是五祖的首座弟子神秀作了四句偈语:身似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染尘埃。弘忍大师起来一看,知是神秀所为,遂展颜微笑曰:“得我骨矣。”
当时六祖慧能只不过是个干粗活的僧人,他在旁边舂米,也作了四句偈语: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五祖看到,心中吃惊,知禅宗衣钵继承者必是慧能。
之后五祖拄杖独自来到惠能工作的舂米坊,问:“米熟了吗?”惠能答道:“还剩谷壳!”五祖以仗戳地三声,转身离去。惠能心领神会,夜半三更,从后门进入五祖禅堂,五祖正等候在此。
五祖随密传禅宗真谛。然后说道:“我今将禅宗衣钵传授于你,现在我送你连夜南去。”
五祖遂连夜送六祖之九江北岸,五祖欲操桨行舟,慧能说:“我来划船吧。”五祖说:“明明是我渡你,怎么要你来渡?”六祖说:“我未得佛,师父度我,我今已得佛,我当自度。”
于是慧能南去,从此,禅宗分为南北两宗。
姜云轩想到这个故事,心底清澈,不觉口中念道:“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
结合玄业大师指点,姜云轩认识到所谓修心也是个不对的概念,心本无损伤,无需修的,恰恰是因为他认识不到心的“本自具足”,执意有修行的念头,才不时会生出一些烦躁之感。
比如,总想着去除垢秽,获得清净,认为这是一种“修持”,若不起分别垢净的念头,无修无念,才是无上禅。
红尘炼心,心炼红尘。说话间,姜云轩的身体仿佛与大自然融为了一体,如光影相合,水乳交融,他的道心也变得无比的圆润剔透,似有似无,若隐若现。
道心惟微,人心惟危,道心与人心相对,而尘心亦是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