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寄梦遽然起身,近乎贪婪地看着眼前清俊的面庞,视线逐渐模糊。
她竭力忍住泪目光不移地看他,好更真切地看清眼前人。
从脸庞到脖子,以及露在袖子外的手,都没有伤,他比离京前消瘦了,面色也很苍白,一向衣冠整齐的人鬓发微乱,当是匆忙赶回来的。
幸好,那个他被船板压住的梦、带血的香囊都是虚惊一场。
这几日一直压抑着,处处提防,心绷成一根弦,此时骤然见到他,有那么一瞬,崔寄梦只想抛却一切,像从前一样紧紧抱住他。
可是不行。
余光瞧见外间那侍婢的身影,那侍婢不拦着大表兄,是因二皇子授意。
他希望她能亲口同大表兄了断。
崔寄梦死死抓着被单,强迫自己压下内心的冲动,因怕二皇子拿她的身世做文章,她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借着与大表兄“了断”顺道暗示他。
她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情绪强压下去,锁骨因克制高高凸起,竭力稳住声音:“表兄,你不在的时候,我擅自与二殿下定了亲,对不起,殿下提出的条件太好,我无法拒绝。”
下巴忽地被人捏住了,力度大得崔寄梦眉头深深蹙起。
谢泠舟目光沉静幽邃,无言看着她,目光里似乎在压抑着某种情绪,仿佛要从沉默的对峙找寻答案。
这样的眼神叫崔寄梦陌生,一时不敢确定他是否读懂她的暗示。
她不敢做得过于明显,只能蹙紧眉,死死地盯着他,不断朝他摇头暗示。
谢泠舟手上慢慢卸了劲,冰冷的目光慢慢变得柔和,他俯身拥住了她:“乖,告诉我究竟出什么事了,可是殿下对你威逼利诱?”
这一个拥抱让崔寄梦不知今夕何年,她很想伸手回抱他,和他诉说当时的彷徨,可心里那根弦丝毫不敢松懈。
只好忍着难受轻轻推开他,手有意在他胸前点了点:“殿下并未胁迫我,是我自己的过错,我对不起外祖母,对不起谢家。”
谢泠舟一滞,稍稍察觉几分。
他松开了她,看了许久,无法将眼前柔弱却极力冷静的少女和三个月前依偎在他怀中撒娇的人重迭。
心不由一阵抽痛,哑声问她:“为何只说对不起谢家?那我呢?”
崔寄梦紧紧盯着他的眼睛,眼里藏着诸多情绪。
“表兄你很好,可我受不了,我在谢家待着就会想到阿娘,让我日夜难安。因为我是谢家的外人,但凡来个人就可以将我拿捏,所以我想做皇子妃,成了皇子妃,除了殿下,我便谁也不怕。”
言外之意是二皇子通过阿娘身世拿捏她,让他顺着这个去查。怕他不知道这是在暗示,她不断摇着头。
谢泠舟沉默了,点了点头,松开她坐回榻边:“我明白了,可殿下是皇子,什么样的贵女得不到,你们相识不过数月,你当真笃定他对你有情?”
崔寄梦猜他话里有话,继续暗示:“我……我也不知道,我不过一介孤女,既不像昭儿表妹有才华,又不像飞雁身世显赫,他娶我总不能有别的目的?”
顿了顿,又说:“表兄,辜负你是我不该,谢家的恩情,我更加无以为报,外祖母对我那般好,想让我嫁入谢家,可我母族没落,只会拖累谢家,不如嫁给二皇子,至少能给祖母面上添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