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看着楼下的闹剧,冬日冷冽的风从窗户的缝隙中吹到脸上,她长长地吐出一口郁气,说不出的畅快。
她又看了一会,问旁边的裴延年,“你做的?”
“也不算是。”裴延年往前站了站,用身形挡住灌进来的风,“我只是让他知道春风楼里还有赌局,顺便放了些印子钱,让他们来要账而已。我原先只打算给杨从安个教训,也没想到他会赌红了眼,欠下的债务越来越多。”
江新月倒是挺高兴的,只是不理解的问:“可这和江家有什么关系?”
裴延年突然侧过身来,光亮落在他的肩头,眸色深沉,像是在犹豫什么,忖度着说:“你当初出事,可能中间有杨家的手笔。”
“荞荞,江家好像没看起来那么简单。”
060
江新月起初没有太在意,江家什么情况她不能再清楚。
怀远侯府追寻到江家老太爷那辈也是阔过的,是当地有名的乡绅。后来江家老太爷带着全部身家投奔先皇,前后奔波稳定后方。等先皇打下江山论功行赏时,江家老太爷也捞到了一个爵位。
可惜从江老爷子这一辈江家就开始衰落,府中子弟竟然没出一个有出息的。更倒霉的是,姻亲也跟着没落,连可用的人脉都没有。到了她父亲这一辈,在兵部底下库部任职的江仲望成了整个江家官职最高的,徐家也是除了咸宁公主外唯一没有落败的姻亲。
这也是为什么老夫人不喜徐氏和她,在早前几年却一直没有表现出来的原因。
听着底下的热闹,江新月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听裴延年说他这段时间的调查。
“你那个叫青珠的丫鬟在从渭南回来之后,曾在京城出现过,紧接着她便没有同自己的心上人何海又或者是旧友接触,直接去了沧州落脚。我让人查探过,她在沧州是一人独居,死前并没有同人接触过,姑且认定为自杀。可她既然已经斩断过去,暂时没有任何能威胁到她性命的东西,她为什么会选择自缢?这本身并不大符合常理。除非说是他杀。”
“他杀更不合理,若是怕青珠泄露消息,干脆在最开始就要了人的命,而不是还浪费精力派遣专门的人盯着。”
江新月反驳道,当初她也不是没想过要调查,可整个事有太多太多违和常理的地方,让人摸不着一点头脑。
似乎一切只能用“意外”解释更为合适。
“所以,她死是为了守住更大的秘密,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你遇害这件事上。”裴延年最初也是这么觉得。
直到东大营的账目查出来同山匪有不可告人的联系,他才将目光转回到一开始的问题上,沉声开口,“可要是跳出整件事情,再去想想,要是当初江家和山匪有关系呢?”
“这不可能。”江新月反驳,觉得这和编故事没什么两样,也认真起来,“你可能不了解江家,我父亲这一辈真没有什么读书厉害的,我父亲还是受了外祖家的提拔,才有个实干的官职,大伯和三叔也不过是在朝谏或是鸿胪寺这类地方当差,小叔没考上功名之后常年不着家。江家没什么好心是真的,可要说能力,也真没有。”
裴延年今天说的话,同随意指着街道上一个乞儿说他有帝王之相的离谱程度差不多。
而裴延年也没有反驳她的话。
他一只手支在桌子上,手指轻碰杯子的边缘,等着她去消化整件事。
男人身上自带着一种肃穆的威严,脸上是让人信服的笃定,鲜少见到他开玩笑,更遑论这种要紧事。
这让江新月心里住逐渐开始没底,难不成江家真的参与到山匪的事中?江家好歹有爵位在身,要是真掺和进去,可就不是“山匪”那么简单。真要是追究起来,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她眼皮疯狂跳动着,觉得哪哪都开始不舒服,甚至觉得屋内沉闷得很。
她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窗边。
底下杨家的闹剧仍旧在上演着。
在他们说话的期间,杨家的管事带着家丁出来赶人,说是春风楼找了个同他们二公子容貌相似的人来讹钱。
“我们二公子早早就跟着族人回老家的宗祠祭祖,怎么会在京城。”管事掷地有声道:“我念你们是初次,并不想计较。要是再胡闹下去的话,我们就去报官。”
“你说不是就不是。”男人气笑了。
他也不去辩驳,将如同破布一般的杨从安往地上一扔,气得连说了几声“好好好”。就看见电光火石之间,男人高高举起自己手中的木棒,狠狠朝着杨从安的腿砸了下去。
眼前一片漆黑,江新月被人捂住了眼睛,可耳朵仍旧能听见杨从安撕心裂肺的叫声。
她的心沉了下去,脸色逐渐开始变得难看。
她想起一个自己从来没注意过的事——杨家的祖籍便在汾州。
裴延年十分利索地将窗户合上,一瞬间外面的声音小了不少。他这才将自己的手放下,仔细去观察小妻子的表情,看她脸色煞白,有点后悔直接带她过来。
可自己在京城的时间不多,他也怕荞荞什么都不知情最后遭了算计。
“此事还没有盖棺定论,只是怀疑。就算江家真的和山匪有牵扯,也不会连累到你。”裴延年用手碰了碰她的脸,见她始终抿着唇不发一言,怕她多思多想,继续说下去。
“杨夫人偏爱杨从安,杨家定然是会将杨从安赎回去。可杨家这些年并不宽裕,多半是要问怀远侯府借银子。怀远侯府近来的花销也不少,同样拿不出这笔银子。可要是两家共同谋算,怀远侯府一定会想办法帮忙筹钱。到时候就能顺着他们筹钱的路子查下去,也就知道最后的真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