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廷川拧眉,“关她什么事。”“她还说过,希望六奶奶掉下假山摔着呢。”这话让屋里所有人震惊不已。郭妈妈轻声道:“二少爷莫要随口乱说。”“我干嘛乱说。”重令博不耐烦的提了下矮几,“我不过是说实话罢了。当时听她说了这句,我就去假山那边了。”重廷川沉声问道:“你是说,她先说的这话,而后你去的假山那边?”重令博一听这话不对啊,倔劲儿上来了,梗着脖子说道:“小爷哪里需要听她的指令?小爷不过这觉得这点子甚好姑且用上一用……”他头上挨了重重一巴掌,头不晕,但头皮疼。重令博嗷的一声捂住脑袋,偷眼觑了觑重廷川黑沉的脸色,不敢嚣张了,讷讷说道:“我就是听她这么一说,然后心里有了主意,就、就——”不待他说完,重廷川已经站起身来,大步朝外行去。他胸中怒火满意,猛地推开了门。就在即将踏出房门的一刹那,却听后面响起了郭妈妈惊喜的呼声。“奶奶、奶奶的指尖刚刚动了一下!”071乍一听到那声惊呼,重廷川犹不敢相信。全身僵硬一瞬后,他忽地转过身,大跨着步子急忙去到床边。床上的女孩儿虽仍双目紧闭着,但指尖微动,口唇也在轻轻的开合,显然是已经醒了。重廷川想要如往常般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却顾及着她的身子,忍了很久未曾如此。他慢慢的坐到了床边,小心的将她微动的指尖搁在他宽大的掌心中,仔细感受着她指上传来的凉意,轻声问道:“觉得好点了没有?”回答他的是沉默。不过,她指尖动的幅度大了些他知道她现在刚刚醒来怕是连话也说不出,就给她拉了拉被子,用大手紧紧包裹住她的手。旁的一点也敢多做,静静看着张老太医前来给她把脉看诊。“醒了。醒了。”张老太医惊喜的喊着,“等下就能好了。”又与重廷川道:“国公爷不必紧张。奶奶初初醒来不能言语是正常现象。躺了这许久,需得缓一缓才成。”半晌没听到回话。张老太医转脸看过去,却见重廷川眼睛泛潮,竟是似有泪意。张老太医顿了顿,就没再去打扰他,转而吩咐丫鬟们准备好温水汤药。郦南溪昏昏沉沉的醒来,全身的筋骨都在叫嚣着两个字,疼痛。她只记得自己被推下了假山,但是被推后落地的瞬间却记不清了。想要翻翻身,可是稍微一动就疼得难以忍受。她只能按捺住所有的想法,将呼吸放柔放轻,借以减缓身上的不适之感。待到初时的难受稍稍平息后,郦南溪这才发现自己指尖传来的温暖热度。这般的触感是她所熟悉的,分明是重廷川的手。但这热度和她记忆中却不甚一样。她的记忆里,他的手一向很热很暖。这个时候却带着些微的凉,不似平时的热度那么高。郦南溪想要睁开眼睛,努力了半晌后,却在将要看到光亮的一刹那双眼被大掌覆住。“慢慢来,别急。”男人沙哑的声音在旁响起,“别急。”接连几声轻言细语,让她的心中涌起暖意。郦南溪点了下头,待他缓缓将手拿开,这才将双眼睁开。明灭的烛光中,抬眼便是熟悉的账顶。想要侧首看向身边人,却脖颈酸痛头疼欲裂未能成行。好在他发觉了她的意向,主动凑了过来。重廷川起身给郦南溪掖了掖被角,到了她的视线范围内直视着她,温声道:“好些了吗?”郦南溪想要开口说话,嗓子干哑一个字儿也说不出。重廷川看她努力想要与他交流的样子,心疼的难受,脸上却挂着淡淡笑意,“渴了?我给你些水喝。”说罢回头望向张老太医。张老太医道:“喝点没关系。不过,要慢些来,一点点喂进去。对了,不能是茶水,得是放温了的开水。”重廷川颔首应声。郭妈妈一早就问过了张太医,若奶奶醒来该吃什么喝什么。温水她是一直备着的,此刻见重廷川朝她示意,这就将那一杯温度适中的谁给端到了床边。重廷川也不让旁人帮忙,自顾自的探手揽着郦南溪,用被子包裹着,扶她稍稍坐起了一点点,歪靠在他身上。他将水杯搁在了床边的小桌子上,用调羹一点点的喂她将水饮下。郦南溪着实是渴得狠了。在重廷川认真细致的喂水中,不一会儿就喝下了大半杯。张老太医一直静静看着,忽地喊道:“行了行了。一次别喝太多。缓过来后再多喝。”他这样说,重廷川就将调羹放到了杯子里。而后就要扶了郦南溪重新躺下。郦南溪先前昏昏沉沉,诸事不知。如今好不容易苏醒,贪恋他给她的温暖,拉着他的衣袖不肯松开。察觉到了她的依恋,重廷川的手顿了顿,忽地环住了她的肩膀,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她的身子太弱,他不敢太过用力。但她分明能够感受到他那拥她入怀的急切与紧张,还有失而复得后抱紧的渴望。郦南溪脸颊埋在他的胸前,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探手环住他劲瘦的腰身。“我没事。”她轻声说着,“我很好。你不用担心。”重廷川想她苏醒后的第一句话想了很多次。她很怕疼,他是知道的。所以,他想她许是会喊头痛,许是说身子不适……但他万万没料到,她第一句话居然是在宽慰他,告诉他,她没事。心里万千情绪无法言说。重廷川抱着她,用下巴蹭着她头顶的软发,好半晌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轻轻说道:“你没事。那很好。”郦南溪就笑了。只不过这一笑后,倒抽一口冷气,还是忍不住低呼了一声“好疼”。重廷川不敢让她坐太久,赶忙小心的将她放平继续躺着。张太医之前只静静看着未曾开口。见郦南溪躺好了,才道:“刚醒是有些不适。且伤了头,需得静养个几天。不过稍后就也能够痊愈了。”这个时候忽然想起了个男童的声音:“那,究竟多久能够痊愈呢?”重令博期盼的看着张老太医,想要从他那里得一个妥帖的答案。结果还没等到张老太医回答,冷不防前头一记眼刀扫了过来。重令博看了看重廷川那冷厉的神色,缩缩脖子,不敢说话了。张老太医左右看看,最终望向重廷川,说道:“奶奶既是醒了就没甚大碍,不过还需静躺三日,之后开始下地行走。再过三四日就能好的差不多了。”那就是六七日后便可痊愈。重令博刚刚松了口气,却听张老太医又道:“好在这一次奶奶落地之处有草,不然的话,怕是伤不会那么浅只在表层,也没那么容易康复。待到六七日后,身上的伤口结了痂也得好好养着,方能妥当不留疤痕。”这分明就是说,郦南溪这次外伤不算太重纯粹是运气好。不然的话,从假山上掉下去,怕是要摔得更重,伤了筋骨都有可能。重令博的心就又提了起来。果不其然,重廷川的目光愈发凛冽起来。“过来。”重廷川淡淡说道。重令博把手里的笔搁下,扶着小矮几站起来,揉了揉膝盖,慢吞吞的往前挪动。“该做什么,你应该知道的罢。”重廷川的语气十分冷漠。重令博想了会儿,不解的抬头看他,“国公爷说的莫不是要我抄经祈福?既是如此,让我继续抄着就是,叫我过来作甚。”重廷川双眉骤然蹙紧,冷冷的看他半晌,见他一脸茫然当真是不知不解,顿时周身满是煞气。看着他的时候,满眼的怒意遮都遮不住。重廷川正欲呵斥,旁边张老太医赶忙去劝,“别慌,别慌,我和他说几句。”老人家缓步行至重令博身边用身子遮了遮重廷川的视线,与重令博道:“这个时候合该要道歉才是。没人教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