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五爷是国公爷的同胞哥哥,故而她们私下里免不得悄悄议论——毕竟也是自己的亲生女。怎么就能那么凉薄?郦南溪却是听闻岳妈妈说起了吴氏护着太太一事,瞬间想到了前几日在老太太的香蒲院里发生的那些事。前几日在老太太的香蒲院里,徐氏和吴氏的声音都不小。当时在廊里等候的岳妈妈自然也听到了她们的争执声。从老太太那里回来后,郦南溪就问过岳妈妈有关那曼姨娘还有重三爷的事情。岳妈妈听了后,倒是不对她遮掩什么。那曼雨原是二老爷身边自小伺候的一个丫鬟。因着服侍得力,且也是二老爷身边的老人了,在二老爷成亲后就由老太太做主给她开了脸。生下三爷后,曼雨就被抬成了曼姨娘。三爷极其聪慧,府里上下都很喜欢他。哪知道就出了那样的事情。当时重廷川才十岁,三爷才十五。“三爷的事情,原先是在府里被禁的,不准人说。倒是没料到居然被二太太给说了出来。”岳妈妈叹道。想到当时吴氏说的那些话,暗指自打曼姨娘故去后二老爷才转了性子,郦南溪不由问道:“二老爷极其看重曼姨娘?”听闻这话,岳妈妈心中了然,知晓郦南溪说的是二老爷莫不是待曼姨娘比对二太太徐氏更好。岳妈妈便笑了。“怎么会呢。”岳妈妈不甚在意的道:“曼姨娘再好,性子再被大家所喜,二老爷自幼被老太爷亲自教导,断然不会做出宠妾灭妻的事来。”想想之前两个说起的那些话,岳妈妈又道:“其实二老爷性子大变,婢子觉得还是和三爷忽然故去有关系。”毕竟是极其看重喜欢的一个儿子。就这么没了,谁也接受不了。郦南溪轻轻颔首,这事儿就没再多问。如今听闻岳妈妈在旁说吴氏做事不太妥当,郦南溪倒是慢慢回了神。她轻揉了下眉心,暗道自己果然是精神有些不济了,居然说着话的功夫都开始神思游走。“五奶奶做事固然不太妥当。但,有些话还是不要轻易议论的好。”郦南溪说道:“妈妈平日里多管着院子一些,莫要让她们平日里太无忌惮,只顾着逞一时的口舌之利而说的太多。若被人抓住了把柄,往后怕是后患无穷。”岳妈妈这便晓得郦南溪是让她去敲打敲打那些乱嚼舌根的丫鬟们,就赶忙应了下来。看郦南溪在翻看账簿,岳妈妈就上前给她磨了墨。待到墨汁足够了后,岳妈妈就赶紧到院子里去叮嘱丫鬟们了。郦南溪看过账簿后又看了会儿旁的书,觉得发了,这便去了榻上稍作休息。不知怎地,今日小腹一阵阵的收紧隐痛,很是不适。前些天吃了药后明明好多了的。郦南溪在榻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心里莫名的有些紧张,便叫了人来,给她在身下又铺了一层小薄被。待到东西铺好,她方才沉沉睡去。醒来之后,身下一片濡湿。郦南溪稍微动了下身子就发觉不对劲,赶忙叫郭妈妈。郭妈妈闻讯赶来,看到郦南溪身下的小薄被有点沾了红,很是欣喜,连连说着阿弥陀佛。——她是知道自家姑娘的。往年的时候都未来葵水,这可是头一回。小薄被就罢了,郦南溪的衣裳是没法再穿。郭妈妈看郦南溪害羞,不肯让丫鬟们给她换衣裳,就亲自给郦南溪换了身。又连连叮嘱了郦南溪好多,这才放心的亲自去给郦南溪洗衣裳去了。待到屋子里重新归于平静,郦南溪坐在窗前,总也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好似有点放了心,又好似更为紧张了起来。一时间怔怔的理不出头绪,竟是这般干坐着都耗去了好些时候。金乌西沉。瞧着天边泛红的云彩,看着院子里洒下的大片的橙红的亮光,郦南溪这才稍稍的将思绪收拢。而后暗道不好,忙将岳妈妈喊了来。“今儿的晚膳可曾准备了?”岳妈妈显然十分欣喜。平日里那么沉稳的人,如今脸上的笑容都万分畅快的扬了起来。她看郦南溪起身,赶忙将她按了回去,笑道:“奶奶尽管放心。东西都准备好了,按照奶奶和国公爷平常的口味来的。厨里还添了点药膳,奶奶晚上用了,想必不会太难过。”郦南溪一看到岳妈妈这畅快的笑容就顿时反应过来,郭妈妈怕是已经告诉了她们她现在来葵水的事情。她和重廷川没有真正圆房的事情并未告知其他人,再加上几乎每夜都会让人去换床单,故而岳妈妈她们俱皆以为两人是真正在一起了。只不过,郦南溪之前未曾来过葵水的事情,郭妈妈和郦南溪身边的几个丫鬟都缄口不言。岳妈妈她们并不是郦南溪身边近身伺候的。郦南溪刚嫁过来的时候,岳妈妈她们曾经旁敲侧击想要知道六奶奶的葵水是每月什么时候来,也好提前准备着。可是郭妈妈和几个贴身丫鬟俱都含糊打岔了过去,岳妈妈她们只当是郦南溪和她们不够亲近所以不愿说,往后就没再问。如今看郭妈妈肯将郦南溪来葵水的事情与自己说了,岳妈妈觉得自己和六奶奶这边更亲近了些,就道:“奶奶的信期好似不太准?”如今嫁过来了一个多月快两个月,方才来了葵水。那上一次无论是什么时候,这信期可都是不准的。郦南溪避而不答,只淡笑道:“还得麻烦妈妈们了。”岳妈妈笑道:“奶奶不用着急。吃着药膳慢慢调理着,就也能好起来。”郦南溪不愿在这个事儿上多说什么,只含笑点了点头,就由着她去安排了。不多时,郦南溪来葵水的事情消息悄悄传到了梁氏的耳中。梁氏本就知道郦南溪成亲之前未曾来过葵水的事情。如今听闻郦南溪如今来了月信,她却一点也不心急。反倒是微微笑了。“来了月信又如何?”向妈妈细观梁氏的神色,悄声道:“六奶奶和六爷已经在一起一个多月了。这么久想必也伤了身子。往后在子嗣上想必不太顺利。”梁氏原也是做的这个打算,闻言颔首应了一声。如果郦南溪生不出嫡子,那么,重六要么就得纳妾,要么就得过继兄弟的子嗣。纳妾的话,夫妻两个定然离心。往后石竹苑里少不得要有些争执。而且,即便他纳了妾室,她也要想了法子让那些妾侍生不出儿子。这样必然要过继。若是如此的话……想到五爷重廷帆那不成器的儿子,梁氏冷笑一声。重六必然是看不上重令博那不成器的小子。若往后要寻嗣子,还不得从她的晖哥儿身边找?晖哥儿的孩子,定然各个都是出类拔萃最顶尖儿的。等到重六过继了晖哥儿的孩子,这国公府,就还是她们母子的。……许是第一次的关系。来了葵水后,郦南溪的身子愈发的有些倦怠,精神不济。她懒懒的歪靠在榻上,原本是拿了本书在翻看着,到了后来,眼睛有些发酸,就闭眼稍微休息一下。哪知道这一下就直接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许是因为睡得不太舒服,眼睛有些发涩。郦南溪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轻轻揉着想要看清眼前的景象。谁知刚一动作,就被人将手轻轻拿开。“别乱揉。”熟悉的低沉声音在耳畔响起,“你头次这般许是身子不适。睡得并不好。再歇一歇也就舒服了。”刚才的迷茫不过是睡后醒来的短暂不适应而已。如今即便没有揉眼,郦南溪也已经看清了眼前的情形。阳光透窗而入,照亮了敞阔的屋子。坐在床边锦杌上的男子身量十分高大。即便是微微躬了身朝向她这边,且神色很是柔和,却依然不自觉的带着无形的强大威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