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南溪也觉得不解。思来想去,她总觉得没个由头。后估摸着许是重廷川和重廷晖关系好,所以重廷晖特意跑了这么一趟。晚间的时候,重廷川回来了。郦南溪边帮他将外衫脱下来,边将这事儿大体告诉了他,问他道:“六爷和九爷关系倒是不错。”若是旁人家,遇到了这样的情形,定然不是他们现在的状况。在梁氏这样敌视重廷川之下,重廷晖居然还和重廷川如此投契,倒是真正难得。重廷川沉吟片刻,却并未提起此事,反而揽了她入怀,“你先说说究竟是怎么样的情形。”小丫头只告诉他,说什么太太今天给她下绊子,然后九爷帮忙告诉了老太太。所以老太太数落了太太。结果太太发了脾气。重廷晖的脾气,他是知道的。虽然他和重廷晖关系不错,但如果不是气得狠了,重廷晖也断然不会将他母亲告到老太太那边去。一定是有什么事情梁氏做的过了火,根本看不过去了,故而为之。郦南溪知道自己就算瞒着,岳妈妈她们说不定也会将事情告诉重廷川。见他问起来了,就将事情告诉了他。重廷川听闻之后,笑问她:“你这是打算帮我从太太手里要回银子不成?”郦南溪没承认也没否认,只道:“就怕国公爷嫌我多管闲事。”重廷川听了后忍俊不禁。——听听,连“国公爷”这个称呼都冒出来了。小丫头今儿到底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怎会嫌你多管闲事?我只怕你不爱管我的事情。”他将小娇妻搂得紧紧的,下巴温柔的蹭了蹭她的发顶,望着木棉苑的方向,眼神却很冷厉,“这事儿你不用担忧。我自会想办法处理妥当。”一语既毕,他想到小丫头护着他的情形,心里顿时充溢着万般的暖意。想了想,又道:“你愿意怎样就怎样。想要拿回来,也可以。不过你小心着些,莫要被她们欺负了去。万一有什么不顺心了,和我说,我给你一一讨要回来。”郦南溪莞尔。她家夫君当她是金丝雀一般的疼着,生怕她迈出一步去就是万丈深渊。可他不知道,她也并非那什么也不懂的憨傻女子。平日里能不动手自然是好的。可一旦存了心思下定决心,就必然要一步步走到底。不过,他既是愿意疼着她,她也乐意享受他的这般关爱。郦南溪探出手抱紧重廷川劲瘦的腰,浅浅一笑,应道:“好。你要说话算话,帮着我。”重廷川眸色渐暖,“那是自然。”第二日去梁氏那里请安的时候,郦南溪特意去早了一些。和梁氏口不对心的说了两句话,这便行了出来。稍等一会儿,就见重廷晖脸色沉郁的快步出院。郦南溪让岳妈妈寻了重廷晖来,悄声与他道谢。重廷晖莞尔,摇头道:“当不得谢。你帮我的事情,我都拖了好久未曾来得及说一个‘谢’字。当时总想寻你来亲口……”他顿了顿,不知想起了什么,脸色复又沉郁下来,慢慢说道:“如今拖了这许久,却是偿还不清了。”说到去年冬日里庄子上的那件事,其实郦南溪放他一马也是存了私心。偏他还总念着那件事……郦南溪颇有些赧然,笑道:“那次的事情,不算什么。九爷不必放在心上。而且,那银子您不是已经还了?”当初说,让他将银子送去八宝斋。他就真的没过多久便送去了。有次她去八宝斋拿吃食,掌柜的特意取了来给她,说是她一个友人拿来的。郦南溪当时就晓得了送这银子的是谁,并未多提。重廷晖垂眸思量许久,终是说道:“此间之事,我们无需再互相谢来谢去了。左右你帮过我,我自然也会帮你。再多的‘谢’字,我却是再不想提。”说罢,他竟是一个字儿也不愿和郦南溪多说似的,快步离去。想起前些日子他无事就会来寻了她说话的情形,郦南溪暗道应当是因为自己与梁氏针锋相对,终归是让九爷难做了。九爷和她疏远,原本也是自然而然的。郦南溪暗暗叹息着自己许是又少了个友人,慢慢转回了石竹苑去。过了两日,梅太太果然依照约定带了儿女前来国公府。这次与她同来的,除了梅江影、梅江婉兄妹俩外,还有梅家的二公子梅江毅。郦南溪头一次见到梅江毅。说实话,她没料到梅江毅和他的弟弟、妹妹相貌截然不同。高大,魁梧,说话声量很大,仿如洪钟。见礼过后,梅太太带着儿女们依次落了座。梅江婉不愿和郦南溪坐的那么远,就和梅太太说了声,想挨着郦南溪来坐。梅太太低声叱责:“没大没小的。当这是在自己家么?由着性子乱来。”梅江婉在家里是娇宠惯了的,平日里想要怎样便怎样,所以刚才提起那个提议的时候无所顾忌。如今被梅太太一说,她方才发现座次不合适。重家待客的时候,梁氏还是颇为注重规矩的。最起码要在人前的时候注意脸面。因为重家男子一个都不在,故而原本郦南溪的座位在侧边的最上首,旁边坐了重芳苓。如果她去郦南溪那边坐,重家的女眷们少不得要挪动许多。可她们这边是母亲和哥哥们在前面,她在最下首。如果让郦南溪过来挨了她坐,以国公夫人的身份来说又不太合适。郦南溪却并不顾忌这许多。待客之时,若是不相熟的人家就罢了。经了梅家的那一遭后,她对梅家人很有好感。无论梅太太还是梅家兄妹,都是极其和善的。她瞧着就觉得亲切。如今好友说出这个提议,即便是不合规矩,郦南溪依然主动行了过来,握了握梅江婉的手挨着友人一同坐了。“规矩又如何?”郦南溪笑着与梅太太道:“规矩再大也大不过情意去。”“这话说得好。”梅江影在旁轻笑,抢在梅太太之前开了口。他眼波流转,往郦南溪身上一扫,“六奶奶好气量。”郦南溪但笑不语,拉了梅江婉一同起来,与梁氏、梅太太道:“江婉如今初次过来,我想和她说说话,去花园里看看。还望太太们莫要介意才是。”她知道梁氏在人前的时候惯爱装作慈爱模样,对庶子庶女一向和善。就比如那日在梅家的时候,重芳柔和重芳苓起了冲突。如果当时是在重家,定然是重芳柔无论对错都会担下责任。偏偏那时候梁氏在没有证据前并未特意训斥重芳柔。因此郦南溪知晓,自己这样说,梁氏定然会同意。果然,梁氏只迟疑了一瞬,就颔首应了下来。梅太太眼中闪过了一丝错愕,但看两个女孩儿言笑晏晏,就将话咽了回去。一般说来,招待宾客的主人是不得随意离开的。若是没猜错的话,这府里梁氏当家就也罢了,竟也没有让国公夫人帮忙主持中馈?卫国公和嫡母不和之事,京中高门俱都知晓。但是,如今国公夫人进了门却还没有得到相应的尊重,这事儿就有点费思量了。梅太太看了看女孩儿们的背影,面上笑容不变,继续和梁氏说着话。梅江婉离开了花厅,显然松了口气。“你不知道,我二哥还想把他那球球带来呢。”梅江婉低声道:“只不过我娘不同意,他才作罢。”郦南溪奇道:“二公子这般疼爱那个猫儿?”“倒也不是。主要还是带它来道个歉。”梅江婉说:“几年前的时候,猫儿被刺卡了喉咙,还是你们府上的四姑娘帮忙把鱼刺弄出来的。如今倒好,它闯了祸,却害的四姑娘被人冤枉。二哥气得不行,把它打了一顿。到现在那猫儿还耷拉着脑袋提不起精神来呢。”这事儿郦南溪倒是头一回听说,就多问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