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这会儿在家吗?”梁劭问。梅朵说:“应该在,我去把他叫过来。”片刻后,梅朵领着个瘦小的老头进了屋。老头和梁劭显然是认识的,见到陈熙这外人不由得多看了一眼。梁劭简单介绍说:“女朋友。”老头看着梁劭笑得暧昧,但很快想到自己来这的目的,又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几人聊起最近村子里的事,老头的说法和梅朵相差不大,而且老头也知道村民的要求有点过分,奈何群情激愤,他也是没有办法。陈熙越听越烦躁,于是悄悄退出了房间,去院子里抽烟。六排村里几乎家家都有院子,但院墙也就一米来高,连个牲畜都防不住,大抵只是用来划分区域罢了。梅朵将院子收拾得很干净,陈熙发现院子中央比上一次来时多了一棵小树。她走近看,不由得笑了——不知道是谁竟然用透明胶将一个画的歪歪扭扭的小人贴在了树干上。她脑中立刻浮现出了那两个小人的背影,然而下一秒,当她想起自己刚才还在盘算着如何调线的时候,她内心陡然升起一股难以压抑的愧疚。在这一刻,她忽然无比理解梁劭,理解他这么久以来的坚持。她抬目远眺,这个小村子坐落在山间一块平坦的区域,一幢幢灰色的方正小房子紧密排列着,被四周的草木葱茏包裹着,像这片山脉的一片鳞,或者一处装饰,总归不该是一道疤。陈熙正胡思乱想着,忽然注意到村口方向走来两个男人,远远看不清相貌,大致看得清穿着打扮,差不多款式的黑色皮夹克,下半身是灰色和卡其色的麻布裤子,是这里的男人这个季节最常见的穿着。两人进了村子,但是并没有朝着梅朵家方向走来,而是走进了前面一户人家,很寻常的一幕,直到陈熙看到其中一人转身时被困成马尾的头发。然而等陈熙回过神来时,那两人已经进了院子。陈熙忽然有点不确定,毕竟隔那么远,是她眼花了,还是这里的男人都流行留那么长的头发?“在这站着干什么呢?进屋里吃点水果吧?”说话的是梅朵。陈熙没有接梅朵的话,而是问她:“你们村子里有个扎马尾的男人吗?”梅朵想了想:“没有吧,不过有的时候男人头发长了没来得及修剪,为了方便也会扎起来。”陈熙总觉得事情不可能那么凑巧,或许真是她想太多了。她指着村口附近那一栋房子问:“对了,那栋房子是谁家的?”梅朵有点诧异:“你们今天还要去桑吉家吗?”梅朵这个问题蕴含了很多层意思,陈熙想知道的答案也在其中,那栋房子的主人竟然就是这次火灾中受伤的桑吉。“你们村最近有外人来吗?”“外人?好像没什么外人吧。最近也不是旅游旺季,很少有人来。不过因为桑吉受了伤,他家的亲戚倒是来过几个探病的。”正在这时,梁劭和村长也结束了谈话走了出来。陈熙看梁劭的脸色就知道这一次谈话没什么效果。回去的路上,陈熙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今天在村里疑似看到马尾男的事情和梁劭说了一下。陈熙又说:“也可能是我太敏感看错了。”梁劭想了一下说:“不管怎么样,最近这么乱,还是建议大家平时不要离开学校。”省厅领导都出面了,可风水林的事迟迟协调不下来。其实也好理解——这种事确实很敏感,修路的意图本身是好的,可如果硬来造成了无法收场的后果那就得不偿失了。所以还是要基层干部去做群众的工作,可是那边不松口,这边设计院的众人就迟迟不能开工,只能被困在学校里。几天后事情终于有了转机。虽然火灾的案子还没破,但村子里却流传出一种说法——说那天的那把火根本就是有人蓄意为之,去协助灭火的村民都看到了被破坏的草木,据说那就是为了防止山火蔓延被人搞出的“隔离带”,很明显是有人故意放了把火,但又怕把事情闹大。因为祖坟风水被破坏导致桑吉被烧伤这种说法直接不攻自破。这让带头闹事的桑吉一家终于消停了下来。很快梁劭又通过梅朵聚集了家里有孩子的几家人,宣传修路的好处,还鼓动这些人去做周遭亲朋好友的思想工作。此前大部分人强烈反对修路而小部分人不敢发声的局面已经发生了变化。可是村子里老一辈的人还是有不少顾虑,这些人的想法往往是最难被改变的,偏巧他们在家里还有着不可忽视的话语权。所以要尽快扭转局面的最好办法就是抓到那个放火的人,搞清楚他那么做的意图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