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因为秦露。梁劭语重心长地说:“人不能不在意别人的感受,也不能太在意别人的感受,哪怕那个人是自己最亲近的人。你已经是大孩子了,有你自己的判断力,如果是你认为没错的事情,你可以坚持,所以这双鞋你就放心穿吧。”子航想了一下,然后开心地点了点头。小孩子的情绪总是变化的很快,似乎刚才发生的不快都不值得一提。试完了鞋,两人又躺在床上鼓捣起电话手表。梁劭问子航:“你想去大点的城市读书吗?”“嗯。”子航顿了顿说,“但是我也更希望像其他同学那样一家子人生活在一起。”梁劭笑:“你爸也是这么想的,但就怕你不愿意去。”子航笑笑,想到什么又有点犹豫:“可是我们都离开的话,小叔你怎么办?我是不是就不能经常见到你了?”梁劭说:“你爸不是说了吗?寒暑假你还是要回来的,而且小叔有空也会去看你。对了,你想跟我说话的时候,就用这个手表,我们随时都能联系。”子航有点兴奋:“就像刚才那样吗?”“对。”“万一你在工作怎么办?”“那我会找合适的时间再给你回电话。”“那太好了……我会想你的,小叔……”不知不觉,身边没了声音,回头看,男孩子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梁劭拉了被子替他盖好,想下去告诉梁信一声,子航今晚就在他这里睡。可到了楼下梁信和秦露的房门口,正要敲门,却听到里面传来了女人的哭泣声,然后是梁信疲惫又无可奈何的声音:“你非要在这种时候谈论这样的事吗?”秦露说:“这事需要挑时候吗?”梁信的声音很无力:“你想过子航吗?”梁劭收回手,他没有继续在走廊里逗留,生怕听到什么他不想听到的话,可他也不想立刻回到房间,于是就朝着后院走去。九龙冬天的夜潮湿寒冷,冷风好像能刮进人的骨头缝里,但也更让人头脑清醒。此刻家家欢声笑语,唯有这一小块的天地显得格外宁静。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梁劭回头看,是梁信。“我就知道你在这。”梁信笑着说,“来,陪哥喝两杯。”院子一角有个小炉子,兄弟俩生了火,把酒放在炉子上温着,这样坐在炉子边,倒是也不觉得冷了。梁劭说:“子航在我屋里睡了。”梁信点点头,然后是沉默。难得的梁劭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兄弟俩就那么静静坐着。像是过了很久之后,梁信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我不怪她。”梁劭愣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哥说的应该是秦露。梁信继续道:“就像她说的那样,她20岁就嫁给了我,没过过什么好日子,整天就守着这一亩三分的地方,还要照顾子航……”梁劭很想说,嫁给你之前她是鞋厂流水线上的女工,还欠了钱,整□□不保夕的,是你给了他稳定安逸的生活,所以你们谁也不欠谁。可是他知道这是他哥的家事,哪怕他是亲弟弟也没有置喙的权利,所以他只是静静听着梁信细数这么多年来秦露的不容易。说到后来,梁信忽然对他说:“答应哥,你也别怪你嫂子。”那一瞬间,梁劭看着他哥那张带着点慈爱笑意的脸,忽然觉得他其实什么都知道了。梁劭想说点什么,解释或者安慰,可又不知道这种时候该说什么才显得不那么无力。他哥又继续道:“别怪她大过年的扫兴耍了这通脾气,她也是压力太大,难得我回来,所以也就顾不上分时间场合了。”梁劭愣了愣,刚才是他想太多了吗?或许是吧。就算秦露有什么想法,可他们之间也确实没发生什么,而且他哥又常年不在家……大概真是他自己太敏感了。他自嘲般地笑了笑:“怎么会?”听到他这么说,梁信似乎很高兴,他换了个话题:“刚才吃饭之前我没来得及多问,你那女朋友什么时候交上的?”“也没多久,七八月份认识的。”梁信像是想起什么问:“我记得你七八月份都在忙北京设计院的事,那次认识的?”“嗯。”“北京离咱们这是有点远……”梁信沉吟了一下说,“不过现在电话和交通都方便。”梁信比梁劭大9岁,他们父母又去世的早,梁信早早当了家,在梁劭眼里大哥就和家长差不多。听到他和陈熙这种情况,一般家长多少会担心现实问题,有的甚至会劝孩子长“痛不如短痛”。但他早就知道,梁信不会这样说,从小到大只要是他想要的,他哥总是想尽办法满足他,后来随着他渐渐长大,有些事情是他哥也帮不上忙的,但是他哥总是在鼓励他,好像他的决定都是对的,他想要的都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