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无崎有一个网友,在秋成的超自然现象研究组里认识的,就叫她S吧,她家境优渥,长得也不错,算得上是个冰雪聪明的大小姐。
S的家里雇佣了私人的家庭教师,她从来都没有去外面上过学,她甚少出门。
她的家族倒没有给她订下不情愿的婚姻,也没限制她的自由。S没有继承权,她的兄弟都不在把她当作威胁,S和他们之间的感情也十分稀薄,她有个自己创办的公司,在国外,说是要一成年就跑去那边。
S是完全的中立派、观察者,她总是一副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的样子。
“日复一日活在世上,我们很疲倦了吧,为什么还要继续活着呢?她这样问。”
如果换作过去的寒山无崎,他只会冷冷撇下一句话:“怕死、死不掉或者你把可以去死的时机全用来思考这种问题上了。”
现在的他则讲:“因为驻守碉堡一辈子、重复着枯燥生活的士兵等待着鞑靼人的来袭,他们将热情、希望寄托在鞑靼传说身上,就算栓起来的蛛丝看上去如此易断。他们等待热血沸腾,举起手里积灰的兵器,在祖国人民的赞美声里冲锋陷阵,他们想再次感受到活着。”
上一刻还在慷慨陈词,下一刻寒山无崎似乎又不屑地哼了一声:“真可笑。”
他仿佛在变脸,但细细端详着他的面庞,除了嘴部肌肉的拉扯幅度较大,其他一如往常,只是声调在不断改变。
S说,对,她也觉得虚无缥缈的愿景没有意义,但还能怎么办呢?一成不变的现实太痛苦了,她只能依靠幻想摆脱恐惧。她恐惧自己变成和家族成员一样的未来,恐惧自己葬礼变成一个供人交际的晚会,恐惧自己的一切会被一群不理解、不亲近的贪婪者争夺。恐惧让她无法接近社会。
于是她一会儿下定决心,一会儿全失去勇气。
大家族,感情稀薄。
佐久早圣臣想到自己的家庭,作为小幺的他虽然不缺疼爱,但父母工作忙碌,很少有时间陪他,哥姐与他年龄相差甚远,都已迈入工作,也没时间照顾。他常常一个人待在家里,只有钟点工会定时上门打扫卫生做饭。相处的时间少,就算是至亲,关系也会逐渐变得疏离。
“她可以交个朋友,像你这样的就很好,”佐久早绞尽脑汁,只能提出这样的解决办法,“如果能行的话。”
“不要,S是个胆小鬼,”而寒山毫不客气地否决了,“她是害怕人群,我是讨厌人群。我和她合不来。她像一头敏感的乌龟,一点温度的变化就足够致命。”
“我记得你说过你讨厌背后说小话的人。”
“当然全部跟她说了,于是我们像两条互相呲着毒液的蛇。”
佐久早圣臣有些无语:“……然后呢。”
“她说我是对除自己以外的一切事物都抱以蔑视的冷血动物、会被命运制裁的机会主义者。”
寒山无崎耸耸肩:“她只说对了两点。”
“……看。”
“……”
两人几乎在同一时刻停下脚步,因为他们正走过一个河岸,正对着落日。
暖风袭面,几艘船和河面一起染上火色,天空被华艳的云彩占据。
身后的闹嚷让它更显得触手可及。
他们安静地注视着这片美景。
静了好久,佐久早圣臣说:“你会蔑视太阳吗?”
“不,”寒山无崎轻轻吐出一口气,“人真善变啊。”
“只要在该不变的方面不变就足够了。”
“赞同,守住初心。我父……”
寒山无崎缓缓收回视线,刚刚回升一点的情绪又沉了下来。
“什么?”
我父亲曾说……
“没什么,”寒山无崎转移话题,“说起来,你的洁癖其实没有那么严重吧。简简单单就可以打发的偏偏要大动作地洒上那么夸张的消毒水,用上那么多的酒精棉巾,很浪费。”
“嗯。如果看上去没那么严重,别人就会让我容忍一下,说些练体育的在意这些干嘛的话,一退再退,很烦的。现在这样他们就识趣多了。”
佐久早圣臣把脑里自动窜出来的不太愉快的事情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