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丽芝最担忧的事,被他以这样似与她说笑般的口吻说了出来。薛涛好似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令她十分恐怖的话似的,语气平缓,仿佛只是寻常与她闲聊。虽说早就心中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可是阴丽芝这一刻却依旧觉得天旋地转。她仿佛被人迎面重重的击打了一拳,张了张嘴,心里翻涌得厉害,嘴上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还记得昔日江西以瓷窖而名闻于世的余家,如今夫人还记得,现在存活了几人?”薛涛之前一番话说出口,便已经使房中下人震惊了。他朝阴丽芝走了过去,每走一步,便说出一句令阴丽芝身体抖得更重的话:“余氏当年,可是死的死,逃的逃。如今存活于世的人,又有谁敢说自己乃昔日江西余氏后人呢?”他含着笑意,朝阴丽芝靠近,侧头与她小声说道:“当初的余氏,像不像将来的阴氏?”阴丽芝突然伸出手来,想要去推他。只是她的手还没沾着薛涛的衣裳,他便率先伸出手来,重重的推了她一把,使她‘咚咚咚’赤足在地上倒退了几步,才‘嘭’的一声摔倒在廊上。廊外结了些霜珠,她脚尖一蹭到,便冻得紧紧的蜷缩,显出几分痛苦之色。薛涛突然放声大笑,笑得浑身直抖:“原来你也是一推便倒的,我还当你如磐石,坚不可摧。”他居高临下,一脸轻蔑的盯着阴丽芝瞧。阴丽芝仰头看他,能从他眼珠中看到此时自己可怜的模样。她出身四姓之一的阴氏,嫁进定国公府后也是高高在上,何曾有过这样狼狈不堪的模样。在她心中,对她一向温存体贴的丈夫,此时好似变了个人似的。究竟是他伪装得太好,还是她太傻了?成婚这样多年,她都没有看清楚过?她忍了眼泪,颤声的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薛涛听她这样一问,愣了一下,先是反问了一声,紧接着又冷笑:“当然是因为,我厌恶阴氏,厌恶世族,也厌恶你了!”阴丽芝听了这话,挣扎着想要起身,薛涛却又俯身重重推了她一把,将她又‘咚’的一声推回地上:“你也有今日吗?”“我们夫妻一场,我有什么地方对不住你,要使你如此害我,如此害阴氏?”她尖声的叫,周围下人一时愣住,看这夫妻俩争吵,来不及上前将阴丽芝扶起身来。“我这些年,身体不适,生不出子嗣,是不是……”她话还没说完,薛涛便重重答道:“是!”阴丽芝手掌握成拳头,他这一声‘是’,对她来说简直如雪上加霜。她早前一直安慰自己觉得不可能的话,此时在他痛快的承认之下,如同被自己重重的抽打了一耳光。“为……”“因为玉娘!”薛涛冲她恶狠狠的话,眼睛通红,神态间露出凶相。阴丽芝想了许多,这一夜她想过薛涛是不是因为要救定国公府,而将阴氏置于水深火热之中,也想过其他理由,可是唯独没想到,薛涛会说出这样一句话。“玉,玉娘?”她眼中露出迷茫之色,其实玉娘是谁,她都已经记不得了。但薛涛对她咬牙切齿,仿佛恨她极深的模样。“她曾是我的房中人,遭你打死,可笑你竟然忘了。”薛涛当日亲眼看到心中的人在自己面前咽气,那时阴丽芝高高在上,望着他冷笑。当时的羞辱、无助与痛恨交织在他心中,他这几年来,无数次想过要报复,许多回想到阴丽芝有朝一日,得知真相时,不知该是何等的模样。他也想过许多,可是单单没想到,阴丽芝连‘玉娘’是谁都不记得了!这个毒妇!她曾亲自下令让人打死的那个娘子,事隔几年,她竟然都记不清了。这与他想像之中,阴丽芝痛苦悔恨的模样并不一样,他想要伸手去捉阴丽芝的肩膀,却遭人架了开来。彭氏匆匆赶来,气得直抖:“荒唐!”两夫妻,一个坐倒在地上,一个凶相毕露,仿佛生死仇人一般,当着下人的面,“吵吵闹闹,是不是嫌定国公府事情不够多?”昨日宫中大宴,丹阳郡主出了事,彭氏显然也是收到消息了。定国公府的不顺连累了外嫁的女儿,她也是一宿没有睡得着,夜里唤了女医,把过了脉,吞服了些药,脸色仍旧不大好看。阴丽芝这边已经闹了一宿,薛涛一回来两人又是吵上。如今薛府正值多事之秋,这两人却像是嫌家中事情还不够多一般,闹得让彭氏火冒三丈!“还不将世子夫人扶起来!”彭氏捂了胸口,跺着脚喝斥,薛涛却冷笑了一声,往周围看了一眼:“我瞧哪个敢!”“这究竟是要干什么?”彭氏急急的问,因说话太快,遭呛着了,还咳了两声。服侍的下人忙不迭来为她抚胸顺背,她的儿子还远远望着她看,神情冷漠。“你,你就是因为那个赵氏……”阴丽芝想了半晌,终于隐约想起了这么一个人来。她当年由先帝亲自指婚,带着阴氏为她备下的‘嫁妆’,远嫁洛阳。才嫁入定国公府时,她与薛涛之间并不是像后来那般‘夫妻恩爱’的,他有通房赵氏,极得宠幸,数次三番为了这个贱婢,下她脸面。那时的阴氏出身世家,性情骄纵恣意,又哪受得了丈夫如此冷落,她当时与薛涛关系很僵。她还隐约记得,因为这事儿,她还在当时向尚未出嫁的傅明华抱怨过,说是迟早要使赵氏与薛涛不得好过!赵氏当时有意装腔作调,想引阴丽芝发火,有意在薛涛面前拿腔作调。好几回阴丽芝吃了她的亏,而使夫妻越发生疏。薛涛不:()长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