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泓坐在学校停车场外的长椅上,静静地等待沈惇把车开来。
眼下已过凌晨十二点,远处宿舍楼中还有不少没有熄灯的寝室在嬉笑打闹,但校园已经安静了下来,路上行人寥寥,偶有睡不着觉的退休职工牵着猫猫狗狗,从花坛边的小径里走过。
几分钟后,前去便利店买水的秋绪慢吞吞地走了过来,他看了一眼坐在长椅上低着头的秋泓,关心地问道:“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秋泓接过了他拧开的矿泉水瓶,笑了一下:“有点胃疼。”
秋绪则贴着他坐了下来:“如果早知道今晚会是这个样子,我绝对不会带你来樊州。”
秋泓捏着水瓶,没有说话。
“那个陈教授,真是太吓人了,居然就那么倒在了讲台上,难道之前那两位死者都是这个样子死掉的吗?”秋绪又说,“还是回少衡好,山清水秀的。”
秋泓捏着水瓶的手忽地有些发紧。
“诶,你知不知道,那个莲花金印到底有什么用?为什么他们死时嘴里都要含上一个?”秋绪好奇地问道。
雨已经停了,云雾拨开,弯月初现。此刻,恰巧有一抹孤光映在秋泓的脸上,正叫秋绪看到了他额角的点点细汗。
“疼得很厉害吗?要不要去外面给你买点药?”秋绪问道。
秋泓摇了摇头,他放下水瓶,就欲起身,谁知却被秋绪一把抓住了手腕。
“你要去哪里?”这年轻人亲切友好地问道。
此时秋泓抬头,一眼看到了面前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孔,以及这张脸上那双原本就很清澈单纯的眼睛。
沈惇就快要把车开到近前了。
“绪儿只见过王盛,他不知道在王盛之前,还死了一个人。”秋泓一字一顿道。
坐在他身旁的“秋绪”一滞,随后,这人贴近了秋泓:“你在说什么?”
“而且,今晚不是绪儿带我来的,是我从少衡独自一人跑回樊州,绪儿一路寻我来的。”秋泓的声音微微发颤。
车前灯的光已经映在了两人的脸上,秋绪挂在嘴角的笑意也愈发明显,他扬了扬眉梢,颇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我还指望能用这副皮囊,多骗秋相些日子呢,没想到,还是被秋相发现了。”
这时,沈惇已把车开到了路边,他放下车窗,对那两人道:“还不过来?等着我给你们开车门呢?”
秋绪拉起了仍旧坐着不动的秋泓,赶在沈惇下车前,他飞快说道:“秋相最好老老实实地听我话,把你知道的秘密藏在心底,跟着沈淮实乖乖回家。不然,我就像刚才那样,带着你的绪儿一起,死在你面前。”
说完,他替秋泓拉开了车门,把已疼得有些站不稳的人推进了后座。
沈惇回身看了一眼面色惨白、冷汗涟涟的秋泓,忧心道:“我送你去医院吧。”
秋泓摇了摇头,他已沉下心绪,脸上再无任何异色,当沈惇问起时,他毫不畏惧地迎着秋绪那故作担忧的目光看了过去:“我已经好多了。”
秋绪满意地收回了视线,脸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无知无觉的沈惇则叹了口气,踩下油门,载着两人一起,离开了樊州大学。
第二日,赵小立为陆渐春送来了那名自杀死者的信息。
“男,冯时,三十八岁,如今在陈乙匀的手下读博,已经延毕了三年,如果明年再达不到毕业标准,就要被清退了。他的师妹告诉我,这人有严重的抑郁症,之前就曾多次轻生,但都被老师同学救了下来。法医在他的身上的确发现了不少自残自虐造成的外伤,我们前去走访的同事也在他的家里找到了不少抗抑郁的药物。所以……”赵小立一顿,“以他多年难以毕业的经历来看,这个人似乎是有谋杀陈乙匀的嫌疑的。可是,在我们进行了走访后却发现,冯时的同学普遍声称,陈教授对他非常好,他无法毕业完全是自己的问题。所以,真相大概恰恰相反,或许正是冯时看到陈教授不幸遇害,自己毕业彻底无望,这才自杀的。依我看,就算是不论陈乙匀的案子要和吴瑕、王盛的案子并案处理,冯时先杀人后自杀的猜测也不成立。”
陆渐春眉头紧锁,他始终对监控视频上秋泓忽然拨开李岫如冲上前寻找“冯时”的模样微感奇怪,仿佛——
秋泓一下子发现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
“队长,”赵小立说完,没等来陆渐春的回答,他疑惑地看了看显示屏,又疑惑地看了看陆渐春陷入沉思的模样,“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陆渐春合上了电脑,“冯时生前有接触过天崇道的人吗?”
“什么?”赵小立一愣。
“咳,金玉文化交流协会,”陆渐春不着痕迹地掩盖了自己下意识说出口的话,“冯时生前有接触过金玉文化交流协会的人吗?”
赵小立摇头:“如果一定要说接触了谁,那或许就是陈乙匀了,他是陈乙匀的学生,这几天一直在他导师的办公室里整理文献。”
陆渐春随口问道:“什么文献?工作量大吗?”
赵小立立刻想起了一个重要的信息,他从包中飞速翻出了一叠文件:“这个,我们当初去查看冯时遗物的时候,找到了这个。”
陆渐春接过文件,才看了一行就瞬间睁大了眼睛。只见这份文件的题头上写着:昇初樊州关阳县《上玄真人墓表》的研究与考释报告。
“这么重要的东西,难道你认为他与金玉文化交流协会没有接触?”陆渐春提声问道,“上次我们看到这份文件,是在祝复华家的暗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