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赤脚大夫是个瞎子,他看上去年纪已经很大了,须发皆白,牙齿脱落,身材佝偻,他拄着一支桃杖,慢吞吞地走到秋泓榻前,耸了耸鼻尖:“血的味道。”
陆鸣安硬着头皮一拱手:“还请老神仙救我家部堂一命。”
这赤脚大夫放下桃杖,非常迟缓地坐了下来,双手在秋泓身上一阵摩挲:“他是……”
陆鸣安立即上前道:“部堂后侧肋骨断裂,刺伤肺腑,腿脚和手臂上皆有擦伤,额角处似乎也受过重击……”
“老夫问的不是这个,”这赤脚大夫摇了摇头,“老夫问的是,床上这位阁下姓甚名谁,家在何方,是哪一年入的仕,官又做到几何。”
陆鸣安一怔,但还是回答道:“此人姓秋名泓,字公拂,号凤岐,汉宜樊州少衡县人,官至二品,现翰林院大学士,授吏部左侍郎,掌兵部事宜。”
这赤脚大夫若有所思:“秋泓……”
“老先生,您可有良方,救部堂一命?”陆鸣安低眉顺目道。
这老头儿没答话,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拄起桃杖,竟就这么走了。
陆鸣安目瞪口呆。
在他看来,这人此举无异于在说,秋凤岐,已经没得治了。
果真,这日没到晚间,秋泓的呼吸就变得时有时无了,他脉搏微弱,几乎难以探查,鲜血不断从口中涌出,不论是灌药还是施针,都已挽救不了他迅速衰败下去的身体。
营中军医看过,无不连连摇头,暗示陆鸣安可以考虑准备发丧之事了。
送往京梁秋府和太极宫的信已发出,但大家都清楚,秋泓,大概是等不到回信了。
可也正是这日晚间,那个莫名出现又莫名消失的赤脚大夫回来了,他不仅自己一人回来,还端着一碗黑糊糊的药汁。
“给他喝下去。”这老头儿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对陆鸣安道。
陆鸣安捧着药碗,一脸怔然:“这,难道能救部堂的命?”
“能。”这个貌似神仙道人的赤脚大夫放下桃杖,盘腿坐在了秋泓榻边的地上,他阖上眼睛,泰然回答,“三个时辰后,你们的秋部堂就会醒来。”
陆鸣安一咬牙,狠下心,死马当成活马医,把那一碗不知到底装了什么仙丹妙药的黑汁灌进了秋泓的喉咙里。
而神奇的是,已接连几天昏迷不醒的秋泓竟能自主吞咽下这碗品相不佳的苦药,一旁的军医连连称奇,坐在地上的赤脚大夫却神色淡然,就好像他早已预料到了这一切。
“老先生,部堂他真的会在三个时辰后醒来吗?”陆鸣安颤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