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消散进了呼啸的风中,秋泓没来得及回答,就在李峭如温暖的怀抱中沉沉睡去。
呜——
四面漏风的茅屋于破晓时分被狂风吹去了屋檐,秋泓从混沌的梦中惊醒,忽然觉得身后所触无比冰凉。
李峭如呢?他惊慌失措地想道。
“天枢,天枢?”秋泓强忍着疼痛坐起身。
可周遭无人应答。
这时,秋泓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他茫然回头,看到了僵坐在自己身后的李峭如。
这个年轻的轻羽卫还维持着环抱的姿势,但那双总是在与人对视时就会立即垂下的眼睛此时却紧紧地闭着。
秋泓张了张嘴,喃喃叫道:“天枢?”
天枢不答。
李峭如死了,死在了一个无人知晓的雪夜,死前,他像昨夜一样,划破了自己的手腕,将所谓的“雪兔血”送到了秋泓的嘴边。
伤口在寒冷的腊月中很快凝结,但跟着一起凝结的,还有李峭如原本就很微弱的呼吸。
秋泓并不知道,在这人把布日格撞下山石前,就已伤重不支了,而在山中跋涉的两天,早已耗尽了他的最后一口气。这个忠心耿耿的轻羽卫拖拽着秋泓,也拖拽着他自己,拼劲全部力气,甚至将身体里尚未被冻僵的那一点血都送给了秋泓。
现在,他终于支撑不住了。
秋泓碰了碰他的脸,又碰了碰他的手,缓慢地意识到,李峭如已经咽气了。
风雪停了,日光正盛。
秋泓跪坐在地,咳出了一口鲜血。
他扶着墙站起身,艰难地搬来杂草和茅屋房后的木柴,盖在了李峭如的身上。
也正是这时,秋泓发现,在李峭如的胸口,似乎藏着一封信,一封染着血渍和汗渍的信。
信封上写:天峦亲启。
这是给李岫如的。
秋泓又咳出了一口血,他抖着手收好信,抱起染春,最后看了李峭如一眼。
他依旧是那副好似睡着了的神情,安静,又安然。
这是明熹四年,腊月十二。
陆问潮大破北牧军,秋凤岐迷走阳沽山。
史书上载,布日格被两面夹击,败走焦州后试图反攻,不敌,最终困守俞水河畔,在山口重伤倒地,被陆鸣安俘虏。
史书上还载,昇定宗祝颛在始固山为战事祈福,急不可耐的南廷群臣毕至,只等前线传来先遣军王竹潇荡平季北平原,攻入北都城门的消息。
但史书上没载,那个“投敌叛国”的李峭如为秋泓而死,最终尸骨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