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我要你走洳州阳沽一线,按照原先王老将军所定的布防,截断布日格攻打佩州兵线。”秋泓缓和了语气,“你之前说得没错,在信州,我确实与碧罗达成了什么交易,而且,碧罗的确许诺给了我不少好处,其中一条,就是将南边作乱的民匪悉数交由朝廷处置。陆将军这些年在信州一代剿匪,难道从未想过,为何会如此顺利吗?”
陆渐春的神色渐渐变了。
“而我许诺给碧罗的,就是布日格手下的阿耶合罕部,以及那个藏在阿耶合罕部中的回乌男人。不然,我怎会允许她把天崇道分坛藏在鸭儿山的庙里?眼下,可图哈兰在也儿哲哲的鼓动下要撤兵,说明原本你我以为牢不可破的北牧朝廷已经开始有了裂纹,而布日格想在这个裂纹尚可控制时,主动出击,他已经输了两次,不能再输第三次,所以,一旦主动出击,他一定会选择一个更加稳妥的方式。于是,我便给他送信,向这位少狼王透露,他军中的巫蛊之乱就是碧罗搞的鬼。在布日格看来,碧罗是他的盟友,如今盟友背叛了他,他还会任由碧罗在北边扩张天崇道吗?”秋泓缓缓说道,“他们马上就将自相残杀了。”
听完这一番话,陆渐春的心已提到了嗓子眼。他意识到,秋泓来到前线,不光是为了把自己调来支援王竹潇,更是为了一举拿下布日格,同时分裂天崇道。
“问潮,我把李峭如送去了北都,可图哈兰撤兵一事,就是他的手笔。”秋泓垂下了双眼,“我只是没想到,布日格竟会反应如此之快。既然如此,那就把这本该放在明面上打的一场仗,拉到暗处好了。”
“他知道你在洳州?”
“他知道我在洳州。”
“所以,他看似是要主动出击佩州,实则准备攻打洳州。”
“没错。”
陆渐春凛声问道:“秋凤岐,你在布下这个局时,有考虑到我和王老将军手下的士兵吗?”
“有。”秋泓没有隐瞒。
“既然有,你又为何要瞒着我和王老将军?你是把我和他当成了你棋盘上的一颗棋子吗?”陆渐春质问道。
“问潮,”秋泓并不生气,“不管是李峭如叛逃的真实目的还是碧罗与布日格的自相残杀,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事情未到最后一刻,谁也不能保证会发生什么。况且,如今也只是将佩州和洳州的战略位置调换了而已……”
“将战略位置调换了而已?”陆渐春陡然拔高了声音,“秋部堂,你从未上过战场,又怎知失之毫厘差之千里的道理?”
“我……”
“秋部堂运筹帷幄,自然不是我们这些武夫能相比的。”陆渐春不停秋泓辩解,他一抱拳,“告辞,末将要去前线督军了。”
不管是在朝堂上,还是在军营中,陆渐春一向好脾气,他待下属宽容,待上司谦卑,待身边所有人都无比和善。
而此时此刻,却是他第一次对一个人有如此大的怒火。
秋泓所说之法并非不可,无外乎两种策略,风险总是有的,毕竟机遇就在那里。但他这么做,赢了,是一场大胜,输了,就是把所有将士们往火坑里推。
陆渐春终于明白了王竹潇说的那句话,将来他杀你,你死前还得对他感激涕零。
确实,如果秋泓不把一切向自己说明,他若死在这一战中,死前,怕是还要遗憾自己负了秋泓所托。
愤怒冲昏了头,也让陆渐春在瞬间忘记了那晚秋泓托着瑶光贝笑着看向他时,他曾想,若是此人要杀我,那就杀我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