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年来,秋泓的性子变得越来越冷,他起先只是怕自己年轻,镇不住那帮倚老卖老的大臣,后来渐渐地,就真的冷了下来。
在北敬阁里伺候的小太监杨旺曾偷偷拉着好性子的徐锦南说,他就没见秋部堂这人露过笑脸。
徐锦南仔细一想,他似乎是见过的,但那都是太久之前的事了,久到他现在已很难回想起秋泓笑时是什么样子。
“徐先生?”正这时,煎药的杨旺在门口小声叫道,“秋府的家丁铜钱儿有东西送来。”
秋泓抬起头,徐锦南立刻快步上前,接过杨旺递来的信筒。
“师兄,是北边来的。”他隐晦地说道。
秋泓眼睛微亮:“打开看看?”
徐锦南脸上挂笑,他揶揄道:“师兄,沈先生应该还不知道洳州大捷的事,我听说,北边把兵败的消息捂得可严实了。你要不要,回信告诉他?”
秋泓的神色难得有了片刻缓和,他拆开信筒,不咸不淡道:“告诉他有何用,得想办法闹得北都人尽皆知,满城风雨才行。”
“北都也是有人清楚的,”徐锦南神神秘秘地说,“老师致仕之后,庄师兄一直在替他与北廷里的人来往,裴松吟、李道阳、张闽他们几个,听说了洳州大捷之后,私下聚会见面时,已不再跟北牧人一样,称咱们陛下是‘嘎拉哈’,改口叫主上了呢。”
秋泓却没说话,双眼紧紧地盯着那封信。
徐锦南见他面色不对,赶紧收起笑颜,问道:“怎么了?可是沈先生那边有什么问题?”
自明熹元年秋泓匆匆回京梁,找到唐彻家的大公子唐诚,得了两只香鸟后,他与沈惇之间的联系就没断过。
香鸟送信隐蔽,沈惇所在之处也并非看管严密,两人通信从未受阻。而这个被也儿哲哲留在身边的人,就由此成了秋泓探听北廷的一只耳朵。
此次洳州大捷,昇军反攻,若说没有沈惇的帮助,绝不可能成功。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布日格在连连败退之后,似乎意识到了身边之人出了问题,他三番五次清洗清查,终于把视线落在了也儿哲哲身边一位名叫“沈惇”的军师身上。
被也儿哲哲带走的大昇臣子不少,有人宁折不屈,在狱中自杀,也有人伏小做低,不光当军师,还“贴身”伺候起了也儿哲哲这个草原哈敦。
沈惇本属于前者。
狼王大军入城时,沈惇的祖父已收拾好了细软,准备南下投奔他那做知县的儿子,可谁知彼时只是个小小刑部主事的沈恪被刑部侍郎王撰京留在了府里,而原路返回寻找自家大哥的沈惇,则正好撞见了跟随布日格入城的也儿哲哲。
他在北都的轻羽卫大狱里住了将近三个月,最终,在沈恪的劝说下,投靠了也儿哲哲的府部。
只是没人料到,正因他对这位草原王妃低了头,弯了腰,远在京梁的秋泓才能把这个忠君报国的机会递到他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