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已是子时,酒楼中仍人声鼎沸,一楼正厅内有人下注逗蛐蛐赌钱,后堂有身段婀娜的乐伎弹曲儿,再往楼上走,是个彻夜不眠的大戏台,几个伶官在上面咿咿呀呀地唱怀南调子。
秋泓用扇子遮面,跟在一跑堂的身后上了三层。一踏入此地,他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当初在鸭儿山的云栖娘娘庙里,那帮青衣河女人就爱用这种香,勾引男客。
秋泓皱了皱鼻子,侧身拐进了一条回廊。
回廊间垂纱轻幔随风而动,几层红蝶帐飘飘拢拢,凡是进去的人,都要被那甜腻腻的气息扑一头。
秋泓呛得直犯恶心,他捂住口鼻,随手推开了一扇小门,却正对上几个交叠在软榻上的男男女女。
“什么人啊!”其中一个嗓音尖细的伶人叫道。
秋泓急忙关门,转身要走。可正在这时,不远处的一帘帷幔后忽而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是你?”
“谁?”秋泓一悚,循声看去,只见有一佝偻老者脚底宛如生风,“嗖嗖”两下,竟越窗而逃。
秋泓来不及呼唤李岫如,他孤身追去,只见那层层红纱帷幔后摆着一张床,床旁窗户大开,晚间冷风涌入屋中,吹得来者一阵瑟缩。
“诶?是美人……”有人在秋泓身后含糊不清地说。
秋泓一诧,回头去看,眼前却骤然一花,他还未及认清来的是谁,就被那莽汉一把扑倒在地。
“美人,让朕啃一口……”祝颛笑嘻嘻道。
明熹八年(四)
没错,这扑倒秋泓,把他压在地上一通乱亲的人,正是明熹皇帝祝颛。他满嘴的酒气,唇齿间还有一股怪味,熏得秋泓好悬没吐他一身。
“陛下,陛下……”等反应过来了,他才勉强叫出声,“陛下,是臣,您,您怎么……”
秋泓挣扎着想要从祝颛的桎梏里逃开,可这草包皇帝也不知吃了什么“大力丸”,双臂死死地缠在秋泓身上,就是不撒。
秋泓被他亲得发丝散乱,衣衫不整,可又不敢猛力挣动,只怕自己一个不慎伤到了皇帝。
但这下可算是给了祝颛更进一步的机会。
只见那被酒气和迷药熏得上了头的皇帝往前一扑,抓着秋泓的肩膀就要脱他衣服,嘴里还念叨着“美人儿让朕亲亲”之类的低俗之语。
秋泓忍无可忍,他一面按着自己的领口,一面扬手抓住那红纱幔的一角,勉强起了身,提声大叫道:“天峦!李天峦!”
祝颛一巴掌拍在了秋泓的脸上,似乎是想要捂住他的嘴,可这人下手没轻没重,竟直接扇得秋泓脸一偏,重新摔在了地上。
“美人儿,你要去哪里?”祝颛喃喃叫道。
秋泓脑中嗡嗡直响,身上也被砸得生疼,而就在此时此刻的这片混沌间,他再次看到了方才那顺窗逃走的佝偻老者。
这回,秋泓清晰地认出,那人正是十多年前,自己在潞州张继宗家中所见的老方士。
“李天峦,李天峦!”秋泓再也等不了了,他高喊道,“这里有天崇道逆贼,李天峦!”
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