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着重咬紧了“狼族”两个字,显然是觉得狼族会沆瀣一气,还觉得王室和贵族在一条船上——这也是一般平民的普遍认知。
“我们不偏帮任何一方,王室不会因为同是狼族就是非不分地袒护长老院。”雪璎抓住机会赶紧解释,“我们只是不希望冲突太大,影响整个塞勒涅城的正常运转。”
见平民们还是没有放下戒备,雪璎叹了口气:“如果王室真的偏私长老院,从一开始,帝姬殿下就不会给所有人上拜月台挑战大贵族的机会。
“请不要忘记,是因为谁,大家今天才能站在东城的土地上。”
“再往前,当初哈尔森·安德鲁私自俘虏奴隶的事情暴露,帝姬是否有半分偏袒?王室已经做到这个地步,大家还要怀疑我们吗?”
王室确实已经做得很好,否则今天愤怒的平民就不只是进攻大贵族庄园,甚至会直接涌向王宫造反。而大家还对王室保持戒备,其实有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法斯莉娅——狼族帝姬暴戾恣睢,凶名在外,又城府深沉,心机难测,谁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
更何况现在,她本尊就坐在传说中的金月马之上,顶级alpha气势太盛,仅仅只是出现在这里,赫赫威仪就已经让很多人喘不过气来。
这是生物本能的戒备,很难用理智克服。
但今天不太一样,出现在民众面前的,直接和他们对话的,不是压迫感十足的帝姬和军队,而是一个温柔无害的oga。
oga,兔族,纤细,柔弱,无害——这几个词永远不可能和狼族帝姬有什么关系,但偏偏就这么堂而皇之、理所当然地出现在她身边。
一阵沉默之后,平民们的表情终于有所松动,为首的男人回头看看躺在担架上生死不明的同伴,最终还是放下手中的武器:“你让他们过来吧。”
雪璎笑了笑,示意副官带着三名军医过去,平民们紧盯着几人的动作,见他们真的在认认真真为同伴疗伤,甚至拿出了有价无市的珍贵伤药,这才慢慢放下心来,甚至主动走到街边,为法斯莉娅带的大队人马让出路来。
三名军医留在原地为平民们疗伤,雪璎则跟着法斯莉娅带着人离开,从平民们面前经过时,听到副官小声地和一个人交谈,打听早上的情况,言辞中不动声色地将狼王室和长老院之间划分得清清楚楚,引导着平民将仇恨全都投放到长老院大贵族身上,让狼王室不至于受到牵连。
法斯莉娅身边的都是鼓动人心、玩弄舆论的好手,甚至连平民中那个领头的男人,雪璎看着都有些眼熟,她完全不担心平民们会由于种族之见恨屋及乌。一路上又遇到几波不同的平民,有些还正试图纵火焚烧一处贵族宅院,但再也没有一个人因为狼族王室派遣军队来平息事端而情绪失控,攻击王室成员,甚至都被法斯莉娅带来的人安抚好,没有再进行暴力行为。
法斯莉娅带着蔷薇军在东城溜达了一圈,把东城的情况摸得清清楚楚,终于来到米勒家。
贵族庄园的大门都很结实,轻易无法攻破,大多数家族都只受了点皮外伤,没有伤筋动骨,只有伊凡·米勒还来不及关门,庄园大门就被群情激奋的平民冲破了,米勒家族是战况最激烈的地方,也是后果最惨烈的地方。
空气中弥漫着油脂的味道,路边还燃烧着零星的火苗,洁白的大理石门呈现出一种焚烧后的黄色,门口横七竖八地堆着许多躯体,有平民的,也有随从护卫的,甚至还有几头兽狼,失去光彩的眼大睁着,瞪视着所有人。
雪璎看了一会,又撇开眼,感觉到身下的大黑闻到血腥味有些躁动,安抚地拍拍黑狼的脑袋。
大门敞开着,鲜血淅淅沥沥地从门口延伸到门内,昭示着战斗也早已从门口转移到庄园之内,隔着高墙,能听到很多人的大喝和兽狼的咆哮,偶尔夹杂着一声什么东西爆破的声音。
法斯莉娅一挥手,蔷薇军训练有素地先一步走进大门,一路上都没真的跟人交手,到了目的地,还是得发挥一下劝架的作用。
这种场合不用法斯莉娅亲自出手,她翻身下马,又把雪璎从大黑身上抱下来,就和她站在门口,等里面被收拾好了再进去。
旱季快要结束,但气温还是很高,经过一天的时间,门口的尸体散发出奇怪的味道,法斯莉娅从怀里掏出月见草的香囊,递给雪璎。
雪璎捧着香囊,努力把尸体的腥臭味从鼻腔中赶出去,但她目之所及全是人与兽的死相,赤裸裸地惨烈着,根本避无可避。
最后她只能闭上眼。
“啪!”
一声脆响,伊凡·米勒的头猛地向旁一偏,养尊处优的白皙皮肤上迅速浮现出几根指印。
“你干的好事!”克莱伯·米勒指着儿子的鼻子,恨不得对着这不孝子的心窝来上一脚。
他现在看见伊凡就气不打一处来,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不过是出城门和军队接个头,这么一会的功夫没守在家里,这个不靠谱的儿子就能给他捅出这么大个窟窿。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管外面的人怎么闹,都不要开门!”克莱伯还是没忍住,抬腿一脚踹过去,“你干了什么?!不仅开门挑衅,还放出了那些见不得光的奴隶!”
伊凡被踹了个仰倒,又自己从地上爬起来,隐忍着重新跪好:“……我错了,父亲。”
“在这个节骨眼上还节外生枝。”远处又传来一阵喧嚷,似乎是失控的平民又突破了庄园侍卫的一层防卫,要冲到他们的藏身处了,克莱伯反手又给了儿子一巴掌,“你知不知道你惹了多大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