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要不说蔡启承头铁呢,他不仅没退入队列,反而愈挫愈勇。以群的手下意识往腰间拔去。没摸到剑,殿上不许配剑。他倒不是想拔剑上前将蔡启承的头给砍下来,血溅当场,而是习武之人愤怒之时找武器,是下意识的动作。有武器他们才能安心,才能平息怒火。虽然他们一行人在同安县待的时间不长,但还是那句话,他们羽林军是什么人。天子亲卫。想知道沈大人为人,想知道同安百姓对她的评价,甚至都不用打探。百姓心中的孺慕之情做不了假。听说他们还想偷摸的给沈大人立生祠,但被沈大人发现,给拦了下来。试问,这样百姓父母官,岂能为那一点政绩弄虚作假,糊弄人心?若沈大人真会如此做,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天子怒火也在酝酿。言官嘛,他懂。他们能在官场站稳脚跟,靠得就是逮谁喷谁。可今日,他决不允许沈卿名声有损。言官的质疑,对沈卿来说,就俨然是一层污垢。天子垂眸,面色不显,手指轻敲椅背,文武百官感觉殿中霎时乌云密布。天子之怒“陛下——”御史大夫张中行滑跪出列。他两鬓斑白,身形枯瘦,言辞恳切。“陛下,蔡御史前两日摔倒,不幸磕了脑子,今日高热上殿,不禁胡言乱语,望陛下开恩!”张中行给蔡启承扣了个病名,看似是给蔡启承求情,实则也为天子着想。今日本乃大喜之日,蔡启承多次出言不逊冒犯天子,但天子还忍着怒气,给他机会。奈何蔡启承是个木头,哦不,铁石脑袋,油盐不进。眼见着陛下的忍耐已到了极限,下次开口必将处罚蔡启承。但他看得出来,其实陛下打心眼里,也不想在今日罚人——他得了那位沈大人的回信,开心着呢,好日子,不想平添晦气。天子似笑非笑,“既伤了脑子,那还做个甚御史中丞?如何能胜任?”他早就看蔡启承不顺眼了!整个御史台,就他最烦人!弹劾过来弹劾过去,惯不会察言观色,就算他双手扶着脑子装脑子疼,他那嘴还跟上了磨子一样,嘚吧嘚嘚吧嘚烦得要死,根本不顾他这个皇帝的感受。今日找着机会,又想治他,又不想给沈卿摸黑。这让天子好一阵为难。张中行闻言冷汗涔涔。“陛下——还请陛下开恩,让微臣带蔡御史告退,去太医院,治治脑子。”殿中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众人循声望去,是户部尚书季本昌。他人中的淤血黢黑,他这一笑,显得整个人更加滑稽了。众人不看他还好,一看到他,险些也忍不住笑,只得默默低头,掐住大腿,将生平最伤心的事儿都给想了一通。天子龙颜震怒,当着他的面儿笑出声,不是在老虎屁股上拔毛?他们看今日季本昌也是开心得疯魔了,尊卑都不顾了。但有几个人不这么想。岳震川的视线有意无意避着他的人中,配合开口问道:“季尚书何故发笑?”季本昌敛了神色,行礼出列。“陛下,臣笑蔡御史,不知全貌,还敢质评,勇气可嘉。”他乜了一眼腰背打得挺直的蔡启承,又说:“粮食亩产一事,说到底也是我户部之责,臣方才太过惊喜,脑子一事没缓过来。但眼下想想,臣才是户部尚书,臣都未开口质疑同安县亩产,反倒是蔡御史一个御史台的中丞,替臣将活儿给干了。臣并无蔡御史的勇气,所以臣,还笑我户部,无可用之人了啊!”好嘛。季本昌开口就是阴阳怪气,字字句句都在指责蔡启承越俎代庖,实在诛心。听得天子心中舒坦极了,这下蔡启承还将户部之人给得罪了。百官窃窃私语起来:“户部沈大人不是一同去了同安县么?他那脑子都未有何质疑,哪里轮得到旁人质疑啊”“还真是,若是同安县有异,那位不第一个传信回来才怪。”有人都称沈行简为“那位”。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这是褒义还是贬义,只因沈行简一整个人,都与这官场格格不入。他学不会官场的弯弯绕绕,一切都从心而定,有人得过他的好,有人被他触过霉头,但他们对他,就是气不起来,也喜不起来。很多时候,他都像是个局外人,冷眼看着他们明争暗斗。天子发笑,问季本昌:“季爱卿觉得,朕该如何处置蔡御史?”季爱卿?季本昌听着天子的爱称,来了劲,眼睛一转。“陛下,以老臣之见,若蔡御史真如张大人所言,高热坏了脑子,那是该下去治治。”天子知道他还有下文。果然——“虽蔡御史出言不逊是真,质疑忠臣也是真,但老臣以为,蔡御史也是心系我户部,才会如此做派。既蔡御史有心,陛下不若让蔡御史对我户部做些贡献,比如他今年的俸”岳震川面露震惊。一年!他就知道,季本昌!死扒皮!蔡启承闻言气得直打哆嗦。罚俸不是啥大惩罚,但架不住丢人啊!且季本昌那嘴一张一闭说一大堆,就是惦记着他这一年的俸吧!朝中众人众所周知,官场之中,第一不能惹的就是御史台的御史们。人活在世,谁身上没点小毛病?在旁人看来没啥,在御史眼中,那就是滔天大罪。就说户部侍郎陈省身,前些日子在殿上放了个屁,都被御史台的御史参了一本。说他有蔑天子威严可去他的吧,他忍不住就憋了点气儿出来陈省身现在想起这事儿都还憋屈着,好在他的老大哥给他出了口气。但若要问朝中谁第二不好惹?那必是户部的一群铁公鸡了。说是雁过拔毛也不为过,只要被他们抓着小辫子,逮着机会,他们不要你挨打,就要你“流血”。罚银罚俸,都罚到他户部去。:()穿成荒年女县令,带家国走向繁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