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小厮摇头,“他们要砌大窑,咱们县也只有两位师傅会,其中一位眼睛不好使,多年不曾出山了。至于另一位今日刚好去了柳阳府,估摸着晚间才会回来。”方文修顿时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还有机会。他令小厮退下后,神色严肃:“父亲,如今真到咱们方家抉择之时了”方衡远何尝不懂这一道理,缓缓道:“若是咱们与莫家断了往来,那莫家的码头是断不能再用了。”“而同安县又刚好要修建码头。”方文修接话道:“同安县离咱们更近不说,官家的码头的各种费用还会比商户的码头更为便宜”官家码头更为便宜,是行商之人众所周知的事儿。哪个经商之人,不会为拥有官家码头的装卸权而感到骄傲?这就是他们商户的牌面!在官家码头装卸的货物,不但货物安危能得到保障,且这种货物在百姓眼中,甚至能与皇商售卖的物品一较高下,因为那是朝廷都认证过的商人!这批商人万不敢有欺骗百姓之行为。既商户都知晓这一道理,那为何极少有商船在官家码头上下货?他们又不是个傻的!还不是因为官家码头并非随处可见,甚至有些州府都没有呢!所以有官家码头的地方,商事自是活络。还有一个原因,便是管家码头多走皇商,普通商户,入不了他们眼。连官家的门都敲不响,还想用别人的码头?做梦!但眼下方文修呼吸急促起来,“机会啊父亲!这是咱们可能一辈子都遇不到的大机会!这次您说什么,都不要拦着儿子。”方衡远如何不懂其中道理?他看向厅外,假山游廊,古树落叶。片刻后他又收回目光看向屋内,走向旁边的一道屏风,面露回忆喃喃道:“这屏风还是你祖父传下来的,你要为父,如何舍得?”方文修自是明白,他父亲舍不得的,不是屋内陈设,而是这片宅子、这片土地。这是他们方家的祖宅,他们方家,祖祖辈辈、世世代代都生长在这片天地。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他作为方家下一代的家主,又必要在某些必要时刻作出抉择。方文修走至他身旁,沉声道:“父亲,如此您看可行?”方衡远看向他,只听他道:“明日儿子将砌窑匠人送至同安县,再去拜访一番沈大人。若是同安县修建码头一事为真”方衡远闭上双眼,面露疲态。他确实是老了。他自问没有儿子这等魄力,可是他又真的要阻止儿子作出抉择吗?就算这次他出手阻拦,那下次呢?下下次呢?他总归会比方文修先一步离开人世的。只要方文修有这颗心,那他方衡远就拦不了他一辈子。他看向方文修坚定的面庞,久久不能言语。“父亲”“罢了,罢了。”方衡远摆摆手,“就依你说的办吧,明日你先去一趟同安县,至于巴县令那边,咱们等你确定消息,回来再说。”他的目光透过窗柩,落至方家一角,“到时候,为父亲自向列祖列宗请罪便是。”方文修眼眶一热,掀袍跪地,“儿子,多谢父亲成全!”方衡远摇头笑了笑。他只是为了成全方文修吗?其实也不尽然。他年轻之时,何尝不是如方文修这般,满怀壮志?他看向方文修,也看向几十年前的自己。此次抉择,是对,是错?这日下午,沈筝又带人去了一趟下河村。这次余时章与梁复都未前来,与她同行的,除却沈行简和工头伍全二人,还有小袁等几位捕快。小袁在前驾车,一路上都在与沈筝叽叽喳喳:“大人,属下听他们说了,那个石头粉加上水,真的有那般神奇?听说不过片刻,便将一片树叶的叶肉‘吃’得干干净净。”他用手臂顶了顶身旁的伍全,低声说着小话:“那这与那些杂书中的‘化尸水’有何区别?真的太吓人了”伍全依旧闷头坐着,闻言敷衍似的点了点头。小袁依旧自说自话:“也不知会不会有人上手一试,反正我是不敢的。但我真想知道,若是有人将手放进去,会变成什么样儿”他话音刚落,一道阴森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手会直接从根断掉,一整只手都会断里面,然后骨肉分离,血水四溅”沈筝说完还故意扯了一把小袁的发尾,给他营造一种“头皮发麻”的假象。“啊——”小袁吓得双手离开缰绳,放声尖叫,惊得周围几人都看了过来。“啪——”沈筝一卷书敲在他头上,“好好驾车,一天尽想些有的没的。”“大人”小袁又怕又委屈,捂着脑袋,“您吓属下”沈筝噗嗤一笑,“你不该吓吓?还化尸水都来了,你这话若是被传出去,说不定传着传着,便变成你家大人我偷养尸蛊。你们这些人也逃不掉,他们会说你们脑袋里其实没有脑子,全被我养的蛊虫给吃掉了。”她有意逗小袁,故意将事态往严重了说。果然,小袁被她吓得一哆嗦,赶紧捂住嘴,眼睛四处乱瞟,仿佛在看今日同行之人中,有没有会出去胡言乱语的。“好了。”沈筝笑道:“好好驾车,今日回去你就好好在家准备着,成完亲放你休沐。你家娘子有想去的地方吗?带她出去走走玩玩。”小袁惊讶地张大了嘴,惊喜问道:“休沐?属下能休沐?”他本想新婚夜一过,便回衙中上值的,没成想竟还有假的?“你是吃官粮之人,成亲这人生一大喜事,自是有假。嗯是几日来着等本官想想的。”沈筝在脑海中搜寻着大周官员婚假事宜,片刻后不确定道:“应当是九日?”“正是九日。”沈行简骑着一匹骏马,徐徐行至车厢外。:()穿成荒年女县令,带家国走向繁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