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瞧这”沈筝凑上前去,似是说李时源,“伯爷,李大夫族中往日家大业大,有秘密也是常事,咱们不必刨根问底吧。”余时章低头翻书,找着方才那一页。“嗯,人活在世,都有秘密。不论是我余时章,还是你沈筝。只要心在一块儿便成了。”他抬头看向沈筝,眼中满是信任,“你说得是,有些事没必要刨根问底,本伯相信李大夫。”本伯,相信你。沈筝看向他斑白的鬓发,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经不太害怕余家人发现她的秘密了。虽然她永远不可能宣之于口,但他们心照不宣,就够了。他们不会害她,甚至还会替她遮掩。沈筝想,可能家人也不过如此吧?余时章说完便仔细研究起了天花的防治方法,李时源抹了一把汗,回了沈筝一个“好险”的眼神。“怎么样了李大夫?”沈筝问他,“依您的经验来看,东边眼下发何种疫病的可能较大?”李时源拿出纸笔,沉吟道:“老夫想了一下,东部气候偏向炎热,就算如今已然秋季,但也比咱们这边还要燥热,所以有些疫病,是很容易消退的。”他抬手挽袖,开始写病名与病情,“以地域结合洪涝灾害,难以防治又传染能力强的疫病,其实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了。”“那太好了!”沈筝松了一口气,“那您先将这些疫病列出来,本官和伯爷不打扰您。”在沈筝要求下,李时源将每个疫病的病情,发病原因,传播方式,防治防治,还有所需的药方都写得格外细致。单一种疫病,都洋洋洒洒写了几张纸。沈筝见他还有的写,便又凑向余时章身边。余时章维持这个姿势很久了,沈筝不知道他到底看到了什么。“牛痘”余时章低喃。“牛痘?”沈筝看向书页,上面正写着“天花预防”四个大字。她凑过来挡住了书页上的日光,余时章沉默片刻后问她:“牛痘,牛身上出的毒,人能用吗?”他能这样问,就是他早已确定沈筝知道。“能用。”沈筝不再扭捏遮掩。“牛感染了天花病后,便会长牛痘。但这个牛痘与人感染天花的痘,真要论起来的话,其实不是同一种,只是大致相似。牛痘的毒性与人痘相比,也更加弱。所以刺破牛痘,取出痘液,再给人接种后,人就会感染轻症天花,不致死,能愈合。”“轻症天花?”余时章不懂,“那为什么如此便可以防治人痘天花了?”沈筝接过医书,用上面的词朝他解释道:“这上面有写,人一生只会感染一次天花,只要得过一次愈合了,往后便都不会被感染了。”沈筝朝他眨了眨眼,“伯爷,轻症天花也是天花。”“还能如此!”余时章惊得目瞪口呆,“若是如此一来,其实不是只要咱们大周人人接种,便再也不怕天花了?”沈筝回想着前世,其实到她大学那会,因为疫苗普及,所以新生婴儿已经不太会去“种痘”了。“可以这么说。”她点点头,“接种的人越多,天花的传染程度便越低,直至没有。等到种痘全面普及后,种不种痘的,其实已经不重要了。”李时源听着听着,便写不进去东西了,他们口中的内容,对他来说简直是致命的吸引。他放下手中纸笔,企图加入二人聊天。“二位大人,其实‘种痘’这一法子,老夫之前略有耳闻。”余时章诧异地看过去,“真的?”若是之前便有“种痘”这一法子了,为何他从未听过?为何天花肆虐时,致死程度还是那般高?“真的。”李时源回忆片刻,“不过不是‘牛痘’,且效果不大,还容易致死,种后得不偿失,这一法子便被藏起来了。”余时章拧起了眉,还想开口说什么,被沈筝给打断:“李大夫,您先写着,种痘一事咱们待会儿再商讨,如今您手中的东西才是人命关天。”“哦哦!”李时源蓦然回过神来,“二位大人,老夫去房中写,写好了再出来。”他再在这里待下去听他们说话,怕是一个字都写不出来!李时源走后,沈筝也没了看医书的心思。防治疫病,肯定不单单需要药方与治病之法,“防治防治”,肯定得有防有治,方能两全。控制传播的法子,也要一并写上才行!她去前厅取到纸笔后,开始将上次和余时章讨论过的法子一一提笔写上。“真要火葬?”余时章不知何时看了过来。“严重的话。”沈筝没有直接断言,“下官尊重习俗,但若是那疫病尸体传播迅速,着实控制不了的话,火葬,才是活下来之人生的希望。”余时章没有说话,沈筝抿了抿唇,“就是这般下来,那恶人需要余公子来做了。”“舆论很可怕的。”余时章沉默后开口,“这事无论由谁牵头,尽管到时候效果显着,也能成为他被人中伤的由头。”他说的话,沈筝也想到了。可她没办法让余九思置百姓于不顾,也没办法置余九思于不顾。这就是典型的火车难题——火车失控,一边轨道有一个人,另一边有一百个人,你选撞死谁?沈筝选择沉默地将两项选择的弊端写在了信上,她自己可以不顾后果的选择任意一边,但余九思,不是她。余九思也是个活生生的人,他有自己选择的权利。“九思的想法,会跟你一样的。”余时章开口,他了解自己孙子。沈筝不再说话,沉默地写下去。最后一张纸,她写上了石灰石的煅烧方法、用法与注意事项。梁复说过,石灰石在大周较为常见。在她记忆中,东部那边也是前世的石矿产地,但愿历史能重叠吧。“就这样吧。”沈筝搁笔,将墨迹吹干。:()穿成荒年女县令,带家国走向繁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