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筝喘着牛气回了县学。余时章一见她,便两眼放光招手唤她过去。“跑哪儿去了?哟——你这是干活儿去了?”沈筝抬袖胡乱抹了一把汗,笑意吟吟:“与梁大人还有沈大人‘散步’去了,刚回来。”余时章目露狐疑:“梁复不盯着县衙不盯着布坊,与你去散步?还有沈行简那个呆子,他能跟你们一道玩儿啊?”他站起身来,故作审问:“说!你们仨背着本伯去哪儿了?”沈筝刚把气喘顺,坐下给自己倒了盏茶,直接牛饮。“就是与两位大人去同安县边界找东西去了,刚回来,下官想问你借个人。”余时章自动忽略了她后半句话,直问她:“找什么去了?同安县边界,你们走着去的?”沈筝又给自己满上一盏茶,咕噜咕噜两下下肚。“找白云石,好在找着了,边界上有座山,山脚下有不少白云石。”“白云石?”余时章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白云石长什么样,“找那玩意儿干啥?有什么用?”“有大用!”沈筝将头往前凑了凑,“白云石煅烧过后,可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用处多着呢。”她掰着手指给余时章数:“咱就不说未煅烧过的白云石,就说煅烧过的。它能调节土壤的成分,比如某些地方下酸雨,腐蚀性强,害得土壤没办法种植农作物,种啥死啥那种,就可以撒上煅烧后的白云石来改善。”余时章一下就来了精神,一屁股坐在她旁边,顺手又给她斟了盏茶。“真的假的?这在东边儿那带可有大用啊。”余时章一下便说出好几个地区,“那边有红土、赤红土、燥红土,虽说不至于种啥死啥,但就是普通的农作物不好养活。若是那白云石真有你说的那般神奇,那不是一下便把困扰千百年的问题给解决了。”余时章半信半疑,沈筝也不敢将话说得太死:“下官只是说可以改善,这方法可不是一劳永逸的,且白云石煅烧虽说不难,但还是耗时耗力。如果大量投入在东部,成本就高了。”“那倒也是。”人就是这样,有人突然一下子告诉你有个好东西,得来不费吹灰之力,那这人都还要质疑一下。但若是说想要取得好东西还是要“历劫”的,那心中反倒是会升起一种怪异的平衡之感。余时章咂吧两下嘴,“其实还是有用的,至少对户部有大用。他们老想找到在那些地区能种植普通作物的法子了。若是此方法被他们知晓,给他们一些时间,说不准还能带来不一样的惊喜。”沈筝点头认同,“是这个理。”余时章琢磨片刻,“还有其他用处?一并说来。”“有着呢。”沈筝如数家珍,“它不仅针对那些红土有用。对黄土也有用。”“就是那老黏巴的黄土?”黄土余时章还是经常见的,特别是在下雨的时候,黄土简直是他们的户外噩梦。一踩黏一脚不说,还越黏越厚,走到最后活像踩了个高跷,还打滑!沈筝点点头,“将煅烧后的白云石给混在黄土或是黏土中,也可以改善他们的黏性、透气性和排水性。”“嚯——”余时章惊了,一时间又想到好几种用法,他赞道:“大宝贝啊,还有呢?”“还有就是,煅烧过的石灰石,可以”沈筝脑子宕机了一瞬。她该怎么形容“杀菌消毒”这几个字?“可以防治疫病。”沈筝说。“防治疫病?吃下去吗?”“不是。”沈筝喝了口茶,“也不能说防治吧,是抑制传播。您想,疫病的传染性是很强的,在灾后若是抑制不及时,那便是一传十十传百,可能一个村子,甚至一座城镇,都会变成疫病的传播场所,很难得到抑制。”余时章是见过那种场面的,尸体遍布,可谓是人间地狱。但他还是难以接受,石头而已,便能抑制疫病的传播?那那些将士封城,甚至屠城,又算什么呢?还有,回望古今,有多少大夫想找到疫病的抑制方法,最后不也没办法吗?所以就算在如今的大周,哪里发了疫病,人人都默认会死一大批人。若遇到严重的疫病,不说生灵灭绝吧,一个城镇死伤小半,是绝对有可能发生的。“真行吗?”他不是不相信沈筝,而是沈筝轻飘飘地丢出这一大消息,真的让他有些接受无能。“能行。”沈筝笃定点头,“至少绝大部分的疫病,若是发生后控制得好,再在生疫地区周遭都撒上锻造后的白云石,是可以抑制的。”她沉吟片刻,补充了一句:“当然,它不是灵丹妙药,最重要的还是百姓的配合。”余时章当然懂这个道理,但他想听听若是沈筝遇到疫病,会如何处理。他说:“接着说下去。”沈筝思索片刻,将自己知晓的方法一一道来:“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隔离,将人群分为三大类。患病者,接触者,无接触、无症状者。”“这三类人一定要分开安置,不能有丝毫接触。在接触者和无接触者中,一旦发现有人有发病征兆,便要将人立即单独隔离。”余时章一听便知道,这一方法真的很实用。但实施起来,需要极为精细。不论是执法者还是民众,都需要高度配合才行,但这也能从另一方面体现大国能力。他示意沈筝接着说下去。“还有就是,若实在有人病重死亡,千万不能随意抛尸,也不能土葬。”沈筝认真地看着余时章:“必须挖坑火葬,还要撒上锻造后的白云石。”火葬。余时章眉心一跳。这比方才所说的“隔离”还要难以实施。在如今的大周,或是以往的朝代,火葬代表了“烧毁不详”,是对于“妖人”和穷凶极恶之辈才可以实施的。若是普通老百姓被火葬,那不是落得一个“尸骨无存”的下场?这是所有人都没办法接受的!:()穿成荒年女县令,带家国走向繁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