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顽不灵,竟还狡辩。”天子从京兆尹之人来时,便已下了树,隐于人群之中。他有些烦闷,有一下没一下拍着折扇。“本以为闹得最起的会是读书人,没想到最先出头的却是市井百姓。蔑视天威呵,用天威压人,并不是我想看到的,但确实最有效的。”洪公公在侧护着他,安慰道:“老爷莫气,百姓未经教化,思想顽固。”天子冷哼一声,看着人群中央。“顽固思想不破,此等人就像是雨后春笋,层出不穷。就算今日能打杀了一个又如何?当今还不是要背上一个昏君的名头?反倒是激起那些观望之人的反抗之心!”在普通百姓眼中,都以为天子一句话,便能改变天下局势。可事实呢?事实就是,女子读书一事,他自登基起便开始着手推行,朝堂盘根错节,百官诸多阻拦,可他却不能将阻拦之人一杀了之,处处受掣。时至今日,眼见他与百官交锋占了上风,迎来峰回路转,但百姓千百年来的思维却根深蒂固,若他不妥当处理,恐人心生异,反将局面倒推!洪公公不敢再接话,将头低了下去。天子心累得很,叹了口气,似是问洪公公,又似舒心扉。“我早已猜到会有此场景,毕竟在沈县令出头之前,此事早已屡见不鲜。可令我没想到的是,有沈县令在前,竟还有人记不得她的功绩,难道对百姓来说,吃饱饭不是最重要之事吗?难道她做的表率,还不够吗?”“当然够了。老爷,人活着,没有什么比吃饱饭更重要的。”洪公公说完,从随身小兜中取出两个只有拳头大的精致小盒,递给天子。“您消气,先吃块点心。”以群暗赞洪公公的贴心,他没想到这世上竟有专门装一块糕点的小盒。天子心情稍缓,但还是将点心推了回去。“眼下没心情吃。”洪公公收心,有些无措。陛下连最爱的点心都不吃了以群望着人群,思索片刻后开口说道:“老爷,恕属下直言。变变法本就道阻且长,路遇不解、阻碍皆是常有之事,就好比一双有力大手,在天下百姓身后推着他们前进。”“他们会被推得踉跄,甚至摔倒。有人能拍拍膝盖爬起来,也有人因此一蹶不振,那他便是被世道所淘汰了,这也是常理。”天子讶异看向以群,问他:“你平日舞刀弄剑的,怎的突然懂这些了?”以群一笑:“在同安县之时,看着百姓安居乐业,忽然悟出来的。同安县给属下的冲击太大了,那里人的思维,与外边截然不同。”“是了。”天子点头,“我记得你说过,那里的百姓都很拥趸她。”以群想到沈筝,叹了一声,“总有人不会回头看那双大手,而是闷头向前跑。她步子迈得大、迈得急但也迈得稳,也会引来无数追随者、拥趸者。他们会跟着她的步子,逐步走向众人心中的世外桃源。”天子转身看向同安县的方向。“你说的没错。她也证明了,不论是读书识字还是做官为民,其实都不必分男分女,只要领头之人做得好,百姓哪会管那么多呢?过日子才是最重要的。”以群称是。“您说得对,对百姓来说,最要紧的就是过日子,方才那人,眼下终究是少数。这不,您看——”他给天子指了指人群当中,只见一个书生扶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迈步而出。老者在众人惊讶地目光中站立在人群当中,问地上男子:“你识字吗?”男子被他问懵了,支支吾吾答道:“我家中清贫,但我也想读书识字,奈何”“好了。”老者无情打断了他,笑道:“那你便是不识字了?”男子脸色难堪起来,提高了声音:“老人家,你此话是何意。就算我不识字又如何,难道我就没有发言的权利了?还是说就因为我不识字,你便要与他们一道,给我扣上一个蔑视天威的帽子,这不是欺负我们普通百姓吗,大家说是不是!”他本以为在场之人不识字居多,他必能一呼百应,谁料自己话音落后无人应答。有人小声说道:“这人想法好奇怪,不过是问他识不识字而已。认识就是认识,不认识就是不认识,他那般激动作何?又不是第一天不识字了。”“就是,咱们不都也不识字吗,怎的好像别人问两句也是在欺负他一般?”他们觉得眼前之人很奇怪,但说不出哪里奇怪,却被老者一语道破:“年轻人,你很敏感,也很怕别人瞧不上你。但老夫问你识不识字,绝无羞辱之意,反倒是你自尊心过重,将自己的心思展露无遗。”男子面色一黑,开口否认:“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随便你如何污蔑,总之今日我被你们污蔑得够多了。”“”在场之人都被他此话搞得无言以对。他们有污蔑过他一句吗?当着陛下圣意口出狂言的是他,调戏羞辱姑娘们的是他,问两句便阴阳怪气的还是他。谁说他一句了?老者闻言一笑,展袖说道:“说老夫污蔑你也好,看不起你也罢。但老夫要说的是,老夫问你识字与否,只是想知道你可否有看第一张告示?”对了!第一张告示!这时在场众人才反应过来,方才告示一出,他们的心思便被第二张告示吸引去了,事到如今,他们还不知道第一张告示上的内容呢!地上男子望着第一张告示皱眉,他不识字,如何知道?百姓也纷纷好奇起来。孔业见事件的发展逐渐不受控制,下意识看向杨凭。杨凭方才便偷偷观察过天子神色,知晓他心中所想,便朝孔业微微一颔首。这般,孔业便知晓如何做了。他走上前,对老者说道:“这位老先生,你既已如此说了,便将第一张告示内容告知大家吧。”:()穿成荒年女县令,带家国走向繁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