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抵达的火车呜呜着停靠在站点,顾戎和老营子拿上各自的东西随着人潮下车。
全程,顾戎都不曾回头看过一眼。
短暂停靠后又飞快往前的列车上,沈安端着自己的保温杯走到已经换上了其他人的座位,下垂的眼角下敛去的是无人可见的浓烈不甘。
凭什么呢?
若不是顾戎,她当年怎么会……
沈安紧紧地攥着保温杯难以喘息,车厢的另一头走过来个男人奇怪道:“你怎么了?”
沈安猝然抬头。
男人的眉眼间带着挥之不去的不耐:“还有一天才到地方呢,你总蹿来蹿去的做什么?遇上什么熟人了?”
沈安扯了扯嘴角挤出个冷笑,绕过男人冷淡道:“跟你没关系。”
“还有,等这次回去把你母亲的丧事办完,回去咱们就离婚吧。”
男人刚竖起眉毛想发怒,沈安就冷静地说:“你跟那个女文书的事儿我早就知道了。”
“你要是不想闹到我爸妈面前,最好就按我说的办。”
这么多年,她早就忍够了。
列车再度冲入夜色重新变得安静,沈安扔下想发怒又不敢出声的男人回到座位上,呆呆地看着窗外的景象无声失神。
原来她一直想的都是一回事儿。
稀里糊涂活了这么些年,在再一次看到顾戎的瞬间,她好像就都明白了……
顾戎此时还不知道车厢上发生了什么,因为顾戎看着摆在自己眼前的东西,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耗子掉进了大米缸的幸福。
顾戎把嘴角竭力往下压,故作为难:“这些都是不要的?”
“这么多?该不会是有什么残次品在里头充数吧?”
库管一脸被冒犯的严肃,正色道:“你把我们想成什么人了?”
“这些可都是全新的!一次都没用过的好配件,找得出一个坏的你拿出来,我们坏一赔十!”
顾戎笑笑没搭话,库管满脸怨气:“这都是新厂长做的孽。”
“非说什么我们厂子里的设备跟不上时髦,要换代跟国际接轨,一点儿准备都不给就要把设备换了,不然哪儿能余出来这么多?”
“这些可都是好东西!”
新厂长脑子里长泡,总觉得旧设备生产出来的配件不够档次,可这些东西都生产出来了,总不能都放着堆灰吧?
厂里只好放出话要便宜卖收音机的配件,对外销售。
顾戎托上次来过卖牛皮纸袋的好运气,在厂子里有这个打算的时候就接到了消息,这才连夜赶了过来。
库管气不过地呸了一声,咬牙说:“这哪儿是卖啊?分明是送!”
原本差不了多少就能进组装车间的好东西,现在被新厂长一倒腾,全都沦为了废品价。
来买的人也跟白捡的差不多!
老营子心里乐够呛面上不带出来半点,板着脸说:“那你要是不乐意,就让你们厂长别卖啊。”
“我们都是带着真金白银来买的,别说得我们像是没花钱的一样!”
库管横着眼想反驳,转念想到厂长要求完成的任务,又不得不忍了下去。
顾戎笑着往库管的兜里塞了一包好烟唱红脸:“大哥消消气,都是打工的,何必为这点儿小事儿上火?”
“厂里要卖的东西都在这儿了?还有别的种类吗?”
库管本来想呛几句撒火。
可一看几句话的功夫,顾戎已经往自己兜里塞了三包烟了,面上的冷色到底是没绷住,龇牙说:“哪儿能啊?”
“后边还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