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厂长离开之前握着顾戎的手再三说谢,是发自内心地感激顾戎愿意给自己的老伙计工作的机会。
近年来各大国营厂子的效益都在大幅下跌,厂里员工的生计逐渐成了难题。
顾戎这儿虽说比不上铁饭碗的体面,可不管是工资还是工作的时长,比起厂子里也只是多出来的好处,寻不出一点儿不合适的。
顾戎愿意接收厂子里出来的人,邢厂长是油然而生的高兴。
只是在走之前,盛夏总觉得邢厂长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透着几分古怪。
盛夏小声问顾戎:“你跟他到底说什么了?”
这人为什么没头没尾地冲着她来了一句女中豪杰,还话里话外都在劝她遇事还是多冷静少动手。
她跟谁动手了?
盛夏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满头的雾水无处可散。
偏偏顾戎还卖关子。
顾戎揣着明白一脸糊涂,不解地说:“不知道啊。”
“他可能单纯就是在没话找话?”
盛夏觉得顾戎说的不太对,但一时半会儿她又找不出问题出在哪儿。
万幸这时蔡翠蕊带着不安走了过来,顾戎才找到机会把话题岔开:“你还是留在店里干吧,就负责打扫卫生卖货。”
跟谈得上是女中豪杰的郝芳相比,蔡翠蕊还是不够泼辣,和气些留在店里更合适。
蔡翠蕊知足得很,也不挑活儿,顾戎说什么她就愿意干什么,乐呵呵地拿着抹布就去擦柜台了。
郝芳局促地搓了搓衣摆,左右看看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盛夏拿起拖拉机的手摇把柄塞进顾戎手里,直接说:“咱们先去制衣厂拉货。”
“你,去发动车。”
顾戎自知理亏拎着把手去了,盛夏利索地爬上驾驶座,对郝芳招手:“芳姐,上车!”
盛夏去制衣厂拉的是最后一批货。
如果不是昨天遇上了邢厂长牵线又谈下来一笔压货衣服,盛夏原本还打算拉完了这批货就另谋出路的。
可现在盛夏不这么想了。
省城制衣厂的规模比起县城的大了许多,不管是料子还是款式都比县份上的更加新颖时髦。
更重要的是,这批压货不是残次品,而是正儿八经的好货。
用邢厂长的话来说,那就是做生意遇上了没长脑袋的空心竹筒货,说好的订单打了水漂,因为买方临时反悔才出的纰漏。
这批货的价格比起残次品也相对高了些,但盛夏觉得其中可赚的余头还是不小。
她今天去制衣厂一是拉货,二是跟厂子里运输的人商定好时间和路线,也好在衣服送来之前先做准备。
郝芳原本就是制衣厂里的员工,对厂子里的一切事物都很熟悉。
等到了地方,都没用盛夏开口,她就在很多惊讶或是鄙夷的目光中冲在了前头。
盛夏失笑一刹,突然觉得自己当真是得了个好帮手。
这人办事儿是真的利索。
单子上的最后一批货被拉出,郝芳踌躇半晌跟盛夏小声说:“老板,裤衩你不要的吗?”
盛夏:“……”
盛夏猛地一怔差点被口水呛着,难以置信地看着郝芳说:“你说什么?裤……”
“大裤衩儿!”
在盛夏的沉默中,郝芳拉着她走到角落小声说:“厂子里的边角料都是做的大裤衩,男款女款都有,还都是好质量的好东西呢!”
“只是制衣厂的生产指标里没有这样东西,所以都不对外出货。”
“年节的时候就拿来当员工福利一起发,但厂子里的人就这么多,积的存货根本就发不完,在这儿上班的人全家老少都穿一个色儿的大裤衩,多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