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立即跑去找林斐,然而等赶到时,原本守在林斐门前的警卫、政府军、教会军以及教会高层们全都倒在地上,他们并没有受伤,却都似陷入某种神志恍惚的状况,有虫族倒在地上默默哭,有虫族目光呆滞盯着一处,还有虫族闭着眼,脸上的表情仿佛正在做一场美梦,他们像是被精神力攻击了,但经受精神力攻击的虫族往往会陷入暴动而后死亡,他们身上却并没有萦绕可怖的死亡气息。
打开门,房间中兰德和林斐都不在了。
维德打开终端上和兰德的通讯对话,怒到极致地骂:“兰德·卡奥菲斯!林斐身体不好,你要带他去哪里?!”
阿雷斯特在房里走了一圈,而后扑到维德面前,对着终端骂:“兰德·卡奥菲斯你他妈连林斐的药都没带!!”
他们骂完,终端同时一响,一条来自林斐·温莱的消息跳出:别来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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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斐,我们还是去研究院一趟把药带走吧。”
林斐拉着兰德的手,又抬手扯了扯兜帽,扯了扯口罩:“不要。”
兰德又要说话,林斐叹了一口气:“那些药没用的。”
兰德的脚步突然一停,他掰过林斐的肩膀,面容严肃:“怎么会没用,这几个星期你住在尤里安的官邸,他总算没烂透,一直监督你吃药打针,你的身体不是好了很多吗,之前你连路都走不动。”
隔着口罩抚摸林斐的脸蛋,看着那双他曾梦见过无数次的绿色眼眸:“就算是为了我,能不能别……能不能对自己好一点。”
林斐拍了拍兰德的手,轻声说:“就是要对自己好一点,所以才不吃药啊。”
迎着兰德不解的目光,林斐:“我浑身上下从里到外,哪里都痛,哪里都不舒服,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喝水吃药,每一次说话,我的胃、我的肚子、我的骨头……全都在痛,吃药只是让痛苦的时间久一点而已。”
“他们都想让我去死,我拼命挣扎,拼命挣扎,最后发现活着确实不如死了——他们很高明不是吗。”
说着说着,林斐的语气变得激动,仿佛被勾起了某些不愉快的回忆,眼中情绪如多云的天空阴晴不定、变化多端,最后发酵晕染成一种深重的恨意,他转身往前走,丢下一句没头没尾的话:“维德,看到我这样,你高不高兴,得不得意?”
兰德追上去,揽住林斐的腰带着林斐到一旁的小巷,把林斐按在墙上,黑色鸭舌帽下他的眼眸显出悲伤的深紫色:“我为什么要高兴?我为什么要得意?……我不知道你那么痛,你之前从来没说过。”
林斐“呵呵”两声:“说了有用吗?止痛药都没效果了。”
“所以你就什么都不说?对着我们什么都不说,对着医生和研究员也什么都不说?谁教你这么忍着痛?”
林斐的目光不知何时变得很冰冷,刚才手拉手逃出来时他眼中的柔情蜜意早就消失殆尽,仿佛从未出现:“说出来好让你们寻开心吗?”
“为什么露出这种表情?看被你抛弃的前男友混成这种惨样子,你不应该高兴?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维德,你知道我躲在垃圾场里,通过地下黑市淘来的空白终端看到你晋升少将的新闻时是什么心情吗?我真想你死,看着你高高在上的得意嘴脸,我真的希望你去死,凭什么我的人生一败涂地,你却扶摇直上呢?你一脚踹开我,像踹开一团烂泥,身上却没有留下一点污秽,为什么?只有我在痛,在伤心,贱的无可救药地回忆。”
“你够得意了,还不够吗?还想要我跪在你面前为病痛哀嚎,看我被折磨得惨叫的样子?”
兰德把林斐颤抖的躯体按进自己怀中,用自己躯体的热度温暖林斐不知何时变得冰冷的身体,他想说点什么,却根本不知道从哪里开口:“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爱你,怎么可能想看你哀嚎惨叫。”
兰德脑中胀痛,过往那些岁月酿成了苦涩至极的酒,只要抿一抿,自舌尖蔓延开的苦就开始永无止境地折磨,将他一次次拖回痛苦的回忆。他恨自己什么都没发现,恨自己那具罹患基因病把他钉在医院的躯体,恨他那因为什么都拥有于是什么都可以随手抛弃的高高在上的哥哥,恨他的同胞兄弟在林斐最柔软脆弱的年纪出现,轻易地夺得万千人可望不可及的林斐的爱,又毫不珍重地把珍宝摔烂。,
林斐任兰德抱着,听到兰德说“爱”,他眼中冰冷尖锐的恨意如坚冰消融,慢慢地化成一汪荡漾着的可怜的池水,他回抱住兰德,不知道第几次对着兰德流泪:“你快说你后悔了。”
捏住林斐单薄冰冷的手,兰德垂下头,抵着林斐的肩:“我后悔了。”
林斐张开嘴,口中发出一声叹息:“你说,你会带我走。”
兰德喉中哽咽:“我会带你走。”
林斐:“你说,你会回来救我。”
兰德:“我会回来救你。”话出口,他却心知肚明,从来不是他救林斐,而是林斐救他。
林斐的手捏成拳,牙关紧咬,嘴角却上扬,拧成一个半哭半笑的奇异表情:“那快带我走吧。”
“我们走,”兰德和林斐抱着互相哭了一会,等情绪稍微平复了,两人才眼睛红红地微微分开。抓紧对方的手,他们向小巷外走去。
然而刚踏出小巷,外面就传来一阵躁动的声音,兰德向外看去,私有所觉:“是他们。”
林斐:“谁?”
兰德:“你粉丝。”
林斐打了一下兰德的手臂,哭得粉红的眼皮抬起:“一点都不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