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林斐的手,阿雷斯特说:“以后你不想听,我就不说了,你一辈子不想听,我就做一辈子的哑巴。”
林斐看向自己的终端,上面显示“芯片已链接”。
阿雷斯特继续说:“我知道我以前说话难听,以前都是我的错,我才是——”
林斐随手试着点了一下终端光屏上“断开芯片”的图标,他眼前的阿雷斯特张着嘴做出口型,口中说话的声音却戛然而止,被阿雷斯特喉咙里声调模糊奇怪的低低的“啊啊啊”声代替。
林斐与张着嘴的阿雷斯特对视,阿雷斯特看着他,慢慢闭上了嘴,竟然还是没有生气。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半会谁都没有继续说话。
抱着背包,往后退,林斐坐到床上,他的手再次伸进背包,握住了里面的枪,不断调整着拿枪的手的姿势,他说:“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
阿雷斯特张开嘴想说话,可是没有林斐的允许,他现在根本说不了话,只能用手比划。
林斐:“看不懂你在比划什么。”
阿雷斯特放下手,走到林斐面前,点了点林斐垂在外面的那只手手上的终端,示意林斐把终端打开。
林斐抬起头:“我不打开,你会打我吗?”
阿雷斯特脸上立刻露出仿佛蒙受了千古奇冤的表情,虽然他曾经对林斐确实差得无可救药,但他除了在床上对林斐粗暴外,绝对没有对林斐做过什么动手的事情,打他这类事更是绝不会发生的——林斐那身板风一吹就要倒了,皮肤又嫩,他稍微手劲大点就能捏出一大片青紫的印子,真动起手来林斐这小身板还能撑到现在吗?
阿雷斯特的表情突然不自然地凝滞了一下——等等,他说的打人和林斐说的打人是一回事吧?阿雷斯特突然想到林斐的体格和普通虫族根本不能比,他比他们都柔弱脆弱得多。他心中定义的打人对林斐来说,大概跟杀人没区别了,那他过去对林斐的粗暴行为……在林斐的定义中,跟打人也确实没什么区别吧?
阿雷斯特的脸色一下子难看得跟死尸没有区别,铁青色的。
言语辱骂已经是罪加一等了,还动手打人,那他岂不是八百年前就被判死刑了?
阿雷斯特看向林斐的脸,林斐脸上风平浪静,表情没有一丝波动,可是透过这张熟悉的脸,阿雷斯特却仿佛又看到了六七年前、还没有那么死寂的林斐,他们待在一块,有时也很快乐,有时林斐也会胆大包天地和他撒娇要这要那,但还有很多时候,他们相处的时候,林斐脸上总会流露出隐隐的怯意,那些瑟瑟的表情,畏缩的动作,六年前的他嘲讽林斐是“做贼做久了,不管白天黑夜都像贼”,他觉得林斐是做贼心虚,六年后,看到沙克·温莱虐待林斐的视频的时候,他才意识过来林斐到底经历了什么。
直到现在,阿雷斯特又看到了另一种解释,另一个原因:过去的林斐露出那样的神态,是在害怕自己。
阿雷斯特心中有一个声音在问:林斐在怕自己打他吗?在林斐心中,他和沙克·温莱那个败类是同一种人吗?
阿雷斯特整个人火烧一样热了起来,身体内部突然爆发的情绪几乎要把他燃烧成灰烬,他当然承认自己是虫渣,可虫渣也有自己的道德底线吧?对老婆动手的虫渣简直是混蛋到极点,对老婆动手很多年后才意识到自己动手的虫渣更是罪无可恕。
阿雷斯特僵立在原地,此时此刻他甚至希望自己不是自己,这样他就可以给自己来一拳——不,是来无数拳。
阿雷斯特心想,现在给自己来一拳也是可以的。
他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手臂青筋暴起,正在他想做什么的时候,另一个念头跳了出来——现在他的脸、他的身体都是争夺王夫宝座的珍贵资源,他不能像维德一样毁容然后失去竞争王夫的资格。
更何况阿雷斯特一直都知道林斐喜欢好看的雄虫,现在他的品行已经在林斐心中被判了死刑,他不能再失去他的脸了。
阿雷斯特颓然垂着头站在原地,手握成拳,松了又紧了,来回反复
林斐看着阿雷斯特,虽然不清楚他为什么突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心中却下意识认识到这是个好机会。
林斐伸进在背包里握着枪的手紧了紧,小步移动到阿雷斯特的身后。
阿雷斯特突然抬起头,想叫林斐。
林斐被吓了一跳,直接从背包里掏出枪抵住阿雷斯特的后腰:
“别动!”
感受到冰冷的硬物抵住了他的后腰,阿雷斯特的身体一顿,转过头,看到了抵在自己腰间的东西,是一支军用激光手枪。
林斐厉声呵了一声:“我让你乱别动!”
林斐做出强硬的语气:“这里没有监控监听设备,你不要想着别人会发现,你不要乱动,不要想做别的手脚,否则,我一定会杀了你,我们同归于尽。”
虫母与王夫交合的区域是最私密高级的区域,所有以此为目的设置安排的房间都不会设置任何监控监听设备,不仅如此,这类房间还会安装各类屏蔽装置,所有的设备包括他们手上的终端设备、林斐手上那只监测手环在这间房间中都无法联通网络。
这是林斐翻来覆去思考后能想出来的唯一一个不被监视的安全区域。
看着那支莫名其妙出现在林斐手中的枪,阿雷斯特似乎有些意外,愣了一下,很听话地点点头,示意自己不会乱动,而后他又幅度很小地抬起手,点了点自己的嘴唇,示意林斐打开语言感应芯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