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雷斯特也上前一步。
塞梅尔没有理会兰德与阿雷斯特,走过挡在前面的雄虫雌虫,来到林斐床前,在林斐面前站定,他俯下身,将藏在怀中的一只小黑盒子放在林斐枕边,表情虔诚,塞梅尔轻声说:“母亲,请让我顺利回到你的身边。”
昏睡的林斐的眼睫忽地一颤。塞梅尔银白眼瞳倒影出的林斐的影子也随之发生微不可察的细小变化。
“母亲?”分不清刚才那一眼是真实存在还只是他一厢情愿的错觉,塞梅尔屏住呼吸,身体一滞。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他眼中的画面犹如旧电影中的慢镜头——林斐的眼睫如欲振翅的蝴蝶,缓缓掀起,浓黑翘长的睫毛为他绿色的眼眸投下小片阴影,他直直对上了塞梅尔的视线。
这一眼,原始的震悚感如电流遍塞梅尔的身体,四肢百骸发麻,塞梅尔的心失重般猛然一跳——他在林斐眼中读到了进食的信号。
没等塞梅尔反应,与安抚室那天如出一辙的磅礴的精神力竟然猝不及防再次出现,仿佛是自天穹压下,将整个星系纳入祂的怀抱,狂风一般席卷统治世界。
是母亲的精神力?塞梅尔心中首先闪过这个念头。
“不对,”几秒钟的怔愣后,塞梅尔却倏地站直身体,与众人一同看向遗址的方向:“遗址出事了。”
虫族的基因让塞梅尔能不废吹灰之力就感知出这股精神波动是母亲发出的信号,诡谲的是,这股精神波动与安抚室那天林斐爆发出的精神波动几乎一模一样,可这却并非来自林斐,而是来自于遗址的方向。
“两个……母亲?”塞梅尔喃喃。受精神风暴的影响,他表情逐渐迷乱,精神力随之紊乱,然而即便如此,当他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的内容有多荒诞僭越时,他也不由心神一惊,脊背发凉,“怎么可能?”
众人愣神愕然,一时间全场静默,连呼吸声都听不到,在这个间隙,浩大且暴乱的精神风暴再次席卷而来,所有虫族的精神力顷刻间犹如狂风中海洋浪潮上的一叶小舟,只能随之震荡飘摇。
在此时,众人才察觉到这股精神波动与安抚室那天林斐身上的精神波动的微妙差别。
相比林斐,这股精神波动狂乱野蛮得多,如果说林斐是温柔怜爱孩子的慈母,“祂”就是一位野蛮严厉的威严母亲,面对林斐的精神波动,所有虫族一拥而上,只愿能窥见母亲的一缕华光,可面对来自遗址的精神波动,惧怕的情绪像巨大的阴影,笼罩住对所有虫族对母亲的那份爱慕。
狂躁的精神波动中,纷乱的信息通过精神力强迫式地灌入所有在场虫族的大脑,在场所有人的头脑中刮起风暴,令人窒息的精神波动中,一个忽高忽低、模糊又尖锐的声音在众人脑中不断回荡,声音重迭回音,一次又一次,直至所有人都听清这个声音:“回来吧,到我身边来。”
尤里安脸色发白,面朝着遗址的方向,他脱口而出,厉声质问:“你是谁?”
“是母亲,母亲在……呼唤我。”塞梅尔的眼瞳扩大,眼膜下密密麻麻的银白小眼因兴奋而鼓动起伏。
步伐移动,塞梅尔径直向门外走去,越走越快,其他几位雄虫甚至来不及抓住他。
“砰——”自动门打开。
维德站在门口,与面色古怪的塞梅尔、室内的其他雄虫雌虫短暂对视后,他大跨步走进室内,侧过身,迅速打开左侧墙体上的紧急封锁装置。随着一声尖锐的电子音,这间病房的几处门窗、通道的指示灯都亮起红光,所有门窗都被暂时锁定。
“外面有什么?”尤里安问。
维德:“军队。”
抬手,维德又利索地打开了室内的紧急屏蔽装置,当机器开始运转,尽管众人脑海中仍回荡着的那句“回来吧,到我身边来”,但来自于遥远遗址的强大精神力竟然顷刻间便弱了不少。
紧急屏蔽装置运作,塞梅尔混沌的意识恢复了一点清明,看向被维德锁住的门,塞梅尔抬手打开自己的终端,一条来自教会的语音讯息立刻弹跳了出来:
“塞梅尔公爵大人,遗址的母亲出事了,请与维德·卡奥菲斯少将、其他几位曾侍奉过林斐殿下进食的雄虫以及两位次级虫母尤里安殿下、维亚殿下立即赶到遗址。政府军队与教会军队已经集结在z市中央大厦,他们会协同你们一起前往遗址。”
听到塞梅尔终端的语音讯息,所有人彻底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遗址显然出事了,教会似乎将所有的资源都倾斜向了遗址,可是,林斐怎么办?
只有塞梅尔低声自语:“母亲在呼唤我,我必须过去。”
维德大跨步向林斐走去,同时顺手把塞梅尔推了进去:“虫巢不会把蜜液送过来了,要想其他办法救林斐。”
“什么办法?”呼出一口气,维亚强压下心中的无数疑问——“教会为什么不会送蜜液过来的问题”,掠过了“教会难道忘了林斐”“遗址到底出什么事了”,强作镇定地问道,但他垂在身侧的手却在微微颤抖,脑子一片混乱。
维亚曾经在遗址工作过,他知道那里除了虫母死去的遗骸外几乎没有任何东西,这样的遗址,到底会出什么事故?又到底是什么程度的事故,能令虫巢停摆?还有,为什么遗址那里会传来与林斐那天在安抚室发出的几乎完全相同的精神波动?两股几乎完全相似的精神波动?两个……虫母?
遗址里的“虫母”到底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