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更深露重,元晦随手取了件披风出门去了小院。
巴掌大的院子,连桂树后那片藏不住人的地儿都探了两三遍,也没见着人。
他正打算推开院门,身后陡然传来墨玉笙的声音:“元晦。”
那声音竟是自屋檐之上而来。
他抬首望去,只见月挂檐角,墨玉笙安然坐于其上,一腿轻晃,月华如水倾泻而下,将他周身笼于一片银辉之中,身姿飘逸若仙,恍若九天之上降临凡尘的月神。
元晦刚想出声,却见墨玉笙一指立于唇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旋即他广袖微动,一根镂空银丝竹箫滑落掌中。他将竹箫送至唇边,缓缓吹响,箫声悠扬,如细水长流。
元晦细细听去,是首春山镇流传已久的俚谣,述的是痴情男子对心上人倾慕之情的绵绵心事。
元晦听着听着,嘴角挂着笑,眼泪却慢慢涌上了一层泪。
一曲终了,他足尖轻点,刚想飞身上去。屋上那人冲他笑笑,做出个止步的手势。
只听得“咻——嘭!”一声巨响,霎时间,万点星火破空而起,在漆黑的夜空中绽放。
烟火璀璨,宛如白日里不曾见过的瑶光,又似银河倒悬,化作万百流星雨,纷纷扬扬,照彻整座庭院。
墨玉笙自屋檐翩然跃下,脚踏流星之辉,落在元晦身旁。
他伸手揽过元晦,伏在他的耳旁道:“夜幕流光织锦绣,人间唯你共此环。”
元晦侧目看向他。
这一天一地的烟火,都盛在了他那对桃花眼里。
可烟火虽美,却很短暂,就如朝露。
绽放了,便什么也留不下了。
元晦视线渐渐朦胧。
墨玉笙抬手,挑着他的下巴道:“怎么还哭上了?”
元晦眨掉眼角泪珠,笑道:“太美了。”
喜极而泣,爱生忧怖,大抵如此。
夜深沉,寒风薄,元晦取下搭在腕子上的披风,给墨玉笙披上,问道:“这烟火从哪里弄来的?”
墨玉笙微抬下颌,任由元晦摆弄,“我托无咎从京城弄来的。这连珠挂屏可是上乘之物,在宫中庆典时方能一见。”
元晦心疼道:“那岂不是要花很多银子。”
墨玉笙笑道:“从我私房钱里扣。”
元晦戳着墨玉笙腰肢,笑道:“你哪里来得这么些私房钱?”
墨玉笙捉起元晦的手,捂在心口,迅速改口道:“错了,错了,让慕容无咎替我付账。”
两人说话这当,墨宅外头起了不小骚动,听那声音,像是聚集了不少人,以孩童居多,也不乏红男绿女。
有些关系不错的邻里甚至敲响了院门,想近水楼台先得月,看看墨宅院子里头究竟放得是什么稀罕玩意。
春山镇的百姓们炮竹炮仗打过不少,这等盛世烟火还真只是道听途说过,眼见还为头回。
眼见屋外人越聚越多,敲门声越来越重,元晦扭头看去,犹豫道:“要不要开门?”